拿出偽裝用的工具塗抹粘貼填充一番後,鏡子中的江昭已成了個相貌普通的瘦弱男子,她隱隱有幾分期待,“終於能見到同璧了。”
晚上的皇城燈火通明,太和殿人來人往,年關將近,明德帝請了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員攜一名家眷來此參加宴席——汪如晦沒有家眷隻有江昭。
江昭低著頭跟在汪如晦身後進了大殿,悄悄環視四周,朝臣紛紛向汪如晦看過來,有人眼中流露出憎惡不屑,這閹人如何那般春風得意?平白惹人心煩。
但更多地則表情諂媚些,上來問好,汪如晦遊刃有餘露出一貫假笑應付對方。
發現曾經來過家中見過麵的朝臣也完全注意不到自己後,江昭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中,長舒一口氣,開始四處亂看,這時一個身著赤羅青緣,腰中佩著銀鈒花的男子走到汪如晦麵前和他寒暄,看衣服製式是個五品官員。
覺得聲音耳熟,她微微抬頭想看清這人是誰,端方雅正豐神俊朗,舉手投足都足夠落落大方,但江昭後心一涼,這人她認得,不僅認得,還很熟。
從前江昭經常偷偷從家中溜出去城中各大書屋找家中沒有的書,南大街有一家尚儒書店內藏甚多奇書孤本,江昭最常去那。
尚儒書店位置十分隱蔽,能找到的人不多,因此江昭能呆上一天不被打擾,這樣的機會不常有,是難得的安逸時光。
有位眉目疏朗的少年郎似乎也常去那裡,有次兩人同時抓住一本書又同時放開,雖然她後來懷疑過是對方故意,但無妨,左右最後兩人認識了還漸漸熟絡起來,不過心照不宣地沒有互通姓名——她想自己將來定是要入宮的,就不耽誤彆人了。
坐而論道難免生些知己心緒,那麼多事觀點都相似更加相談甚歡,這個人是她灰暗歲月中除了鐘同璧以外的另一束光,艱難乏味的少年時光多虧此人的陪伴,讓她不至於真的那麼淒淒慘慘孤獨到底。
隻是這人雖然談吐不凡,舉手投足之間可見教養,但穿著十分樸素,而且她也從沒聽過這樣一個人,因此隻以為他是低階文官家的公子或是未第秀才,從沒想過能在這裡見到他。
這種感覺當真奇妙,少時不知名字的舊友,如今以這種身份相見,未免荒誕。
江昭趕忙把頭低下生怕對方認出她來,汪如晦也察覺到她的動作,他不著痕跡地擋在江昭身前,加快速度敷衍了對方兩句將人打發走了。
繞至人少處,汪如晦狀似無意的打量手中的酒杯,“剛才那人認識你?”
“見過,但我不知他的身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他是誰?”
“中書省左司郎中楚映江”,汪如晦抿了一口酒。
“中書省的正五品,這麼年輕?”這人隻比他略長幾歲,二十出頭而已,一般人這時候才剛剛從科舉中冒頭,絕不會被放在這種重要位置。
但江昭又念一遍對方名字後驀地抬頭,“等等,你說他姓楚……”
“沒錯,楚連科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