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望著琴架上的一把瑤琴,坐到方凳上,忍不住有些技癢。上一次撫琴時還是和書恒在一起,二人在茶社裡偷偷幽會之時。一晃多少年過去了,自那次以後她就再也沒撫過琴了。
她回過神來,抬起雙手定了定弦,十根纖纖玉指在琴弦上來回撥動起來,立時有悠悠揚揚的調子傳了出來。
一曲終了。忽聽門口傳來輕輕的擊掌聲,胤礽麵帶溫和的笑容走了進來,讚道:“人人隻道尚衣監監正阿離姑娘衣衫做得好,卻不知操琴的技藝也是一流。本宮今兒可是大飽耳福了。”阿離起身施禮:“許久不彈,早就生疏了。讓太子爺見笑了。”
胤礽抬了下手,示意她坐下。阿離依舊坐在了方凳上,胤礽問道:“你突然來見我,想必是有事要說。”阿離看了眼房門的方向,低聲道:“太子爺,就在兩日前,我在刑部停屍間裡見到了小順子,可他已經成了一具屍體。據說是在西郊的護城河裡發現的,人已經死了兩日。勘驗結果顯示,小順子死之前被人嚴刑逼供過。而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自己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胤礽一慌,失手碰落了桌子上的一個茶碗,登時“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看來紫蝶還沒有將小順子溺斃的消息稟報到東宮。阿離見他不發一言的樣子,神色極為嚴肅。她又補充道:“發現小順子的屍首後,除了他身上的衣物,旁的任何東西也沒有發現。也不知道是哪一夥人綁架了他。梁總管也沒有表明態度,隻是說讓紫蝶來向東宮稟報,就說小順子出宮辦差,不小心失足落入護城河溺亡。估計紫蝶這兩天就會來東宮的。”
房間裡一時安靜了下來。阿離看著燈罩上蠟燭燃燒後的青煙緩緩直上,直衝房頂。胤礽就那麼一動不動地默然而立,像是入定了一般,忽然抬起頭直視著她,直截了當地問道:“阿離姑娘,請你告訴我,這個小順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何以會驚動整個十三衙門大動乾戈?”
阿離一時有些慌亂,她不能說出小順子是十三衙門的密探,專門派來監視他的,而且已經成功監視了他好幾年。她既怕承擔十三衙門的泄密之罪,也不想讓他知道,加深他的恐懼。見她一言不發,他好像生氣了,忽然上前攥住她一隻胳膊,惡狠狠地威逼道:“求求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
阿離嚇壞了,急道:“太子爺!你冷靜點!”死命想要掙脫他,可是他的手勁很大,像是一圈圈鐵環,已經牢牢地鎖住了他。二人就這麼僵持了一陣,他忽然放開了她的胳膊,後退幾步蹲身下來,雙手捂住了臉,顯得極為可憐,極為無助。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正蹲在街頭茫然四顧,不知道家在何方。
良久,胤礽耷拉下手,脆弱地說道:“阿離姑娘,我很怕!我現在很害怕!皇阿瑪也不像之前那麼待我了,每次傳召我,麵上總是冷冷的,說不上幾句話就讓我跪安。還有我的那些哥哥弟弟們,他們都在合起夥來算計我,所有的明槍暗箭都刺向了我。刺得我避無可避,藏無可藏。最近我聽到很多傳言,都在瘋傳說皇阿瑪要廢了我。自古以來,太子是萬萬不能被廢的,一旦被廢,下場就會慘不忍睹。”
阿離望著他,這個昔日裡高高在上的太子儲君,如今就像一個落水之人掉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他正在竭力抓住最後一塊求生的木板。他那可憐、哀怨、彷徨、無助的眼神,再一次深深地震撼到了她!
胤礽接著說道:“阿離姑娘!幫幫我!我不想被廢!現在隻有你能幫我!”阿離望著他那充滿渴望的眼神,內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她決定了,要不惜一切地幫他保住太子名位。入宮多年以來,她的視線從來沒離開過尚衣監。每日不是在染房裡就是在刺繡間裡,或者監裡的各個分工房裡打轉。
此刻,她決定為了麵前的這位孤立無援的男子做些什麼。她要幫他突出重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下這樣的決定,或許就是他那憂鬱、無助的眼神震撼到了她?又或許是相思台上二次見麵時他身上有書恒的影子?
總之,此時此刻,她內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決定!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