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未時,空中掛著的日頭開始逐漸偏西,氣溫開始緩緩下降。一頂四人小轎停在了宗人府大門前。壓了轎,一名轎夫躬身掀開了轎簾子,蘇沫茶穿著一身常服走了出來,徑直入了大門,衝兩名侍衛亮了十三衙門的腰牌,二人即刻放行。
蘇沫茶剛走了沒幾步,就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此人正是宗人府的宗令大人福全,也是個官場老油子了。估計是得到下人的稟報,知道十三衙門副總管大人來了,趕忙小跑著過來迎接。
一見麵,福全滿麵春風地作揖道:“喲!這不是蘇副總管嗎?什麼風兒把您老人家吹來了?”蘇沫茶笑了下,道:“我過來看一位朋友。沒想到還驚動了宗令大人,實在抱歉。”福全賠笑道:“副總管大人客氣了。您親自過來,本宗令能不出來迎接嗎?”
又寒暄了幾句,福全道:“不知蘇副總管要看的人是誰?我也好安排一下。”蘇沫茶道:“塞思黑。”福全一驚,麵露難色。蘇沫茶道:“宗令大人請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見個麵說幾句話就走。”
福全想了想道:“好吧!既然蘇副總管都開口了,福全自然要給您個麵子。”蘇沫茶道了句“多謝”,隨後道:“宗令大人,您事務繁多,還是忙您的去吧。找個人帶我去塞思黑的拘禁之處就行。”福全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奉陪了。你也知道,這個宗人府權力不大,就是管的雜事多。”說著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衝身後的一名小太監道:“你帶副總管大人去見一下塞思黑。”
那名小太監躬身道:“嗻!”蘇沫茶與福全拱了手,就跟在那小太監身後。穿過幾條回廊,就來到了拘禁皇室重要犯人的地方。隻見是一個個獨立的小院,四麵都修了一丈多高的紅色高牆。又走了百十步,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了,隻見院門口立著八位持刀的哨崗,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那小太監上前道:“把門打開!宗令大人有令,帶這位蘇大人入內。”一名哨崗侍衛上前掏出鑰匙開了院門上的大銅鎖,隨即推開了紅漆院門。小太監擺了請的手勢,道:“蘇大人請進,奴才就在外麵候著。”
蘇沫茶徑直走了進去,身後的大門又重新關上了。麵前是一片空曠的去處,再往前是一間房子。可以看見門口立著兩位老太監。
她緩步向前走著,忽而想起了皇上給負責看押九皇子的直隸總督李紱的聖諭:“除下賤飲食外,一切筆、墨、床、帳、書、字、便冰一塊,湯一盞,亦不得給予。除用膳之時,塞思黑須鐵鎖在身、手足拘禁。萬萬不可有絲毫懈怠。否則朕將從重議罪。”如此的嚴旨之下,九皇子隻怕是生不如死。
近日,朝中的諸王大臣議奏塞思黑罪狀二十八款,款款都是殺頭的大罪。內有“行止惡亂,希圖儲位,奪據各處貿易,貪得無厭”等項。皇上已經諭令二十八款大罪頒示中外。蘇沫茶不禁駐足,回頭望了眼這四四方方的院子和四四方方的天空,相信九皇子要在這裡度過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光了。
她緩步走了上去,衝一名老太監道:“我是來見塞思黑的。”那名老太監推開了門,蘇沫茶走了進去,七八步之外即是一麵鐵柵欄。鐵柵欄裡靠牆的位置打了一個地鋪,上麵鋪滿了稻草。左手邊的牆上有一扇圓形透氣窗,天光從透氣窗裡透了進來,照得整個囚室裡還算亮堂。隻見胤禟手腳都戴著鐵鏈,披頭散發,眼神渙散,空洞無神。
一見她進來,胤禟趕忙從地鋪上一骨碌爬起來,跑向了鐵柵欄邊,帶動著身上的鐵鏈嘩啦啦地響。他望著蘇沫茶,哀求道:“蘇副總管!蘇副總管!麻煩你幫我帶個話給皇上四哥,就說我胤禟知道錯了。過去種種都是我對不起他。求他放過我吧。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萬不該與皇上四哥作對。我多次請求直隸總督李紱代為陳奏折子,可是均遭拒絕。幸好你來了!”
蘇沫茶不禁在心裡笑了出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這位九皇子還在渴求皇上能夠原諒他讓他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呢。真是愚蠢到家了。胤禟雙手扒在鐵柵欄上,望著她道:“蘇副總管,你怎麼不說話呢?難道連你也不肯幫我嗎?我知道我以前得罪過你,我向你賠罪。”說著又忙著磕頭作揖。為了活命,堂堂皇子連最後的尊嚴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