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進門之後,眼睛就看著她,待她仔細一看,又覺得他根本沒有在看自己。
他清澈明亮的眸子裡,仿佛可以容納高山大海,卻偏偏誰也不放進去。
坐在他身邊的父母叫他一直不說話,有些急了,母親扶著輪椅的邊沿,催促他,“恩逸,快回醫生的話啊。”
父親沒有說話,但看向兒子的眼神裡,也明顯有些急切。
母親擔憂地看著自己兒子,“開口說話其實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說呢?”
梵星出來打圓場,微笑著說:“肖先生,肖太太,不能操之過急,不如這樣吧,你們先到外麵休息一會,我和恩逸單獨聊聊?”
母親和父親對視一眼,最後點點頭,“那我們先出去了,我兒子就拜托你了,梵醫生。”
梵星向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好。”
等肖恩逸的父母都出去之後,梵星收拾情緒,開始新一輪的談話。
“恩逸平時有什麼特彆喜歡的愛好麼?”
“聽說你畫畫很棒,是麼?”
“我以前也很喜歡畫畫,可惜沒什麼天賦,連畫個雞蛋都畫都不好,也沒人指點,後來慢慢就放棄了。”
“不知道恩逸以後能不能教教我呢?”
梵星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無一例外,少年眉頭都不動一下,更彆說回話了。
心裡暗歎口氣,梵星故作輕鬆地說:“OK,這世界上總有人是不喜歡說話的,我支持你。”
少年的眼神微不可見地斂了下。
梵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少年的眼神讓她心裡有些發悚,總感覺他在麵無表情地冷眼看著一個“弱智”在耍猴子,而被觀看的對象正是她……
自工作以來,她第一次接觸這麼沉默的病人,根本找不到切入點。
梵星頓下來,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身邊就有一個寡言少語的男人。
溫一言,她老公!
兩者的情況雖然有一定的差彆,但她也隻能試試平時逗溫一言的方法,用在少年身上了。
有一點理念之後,梵星笑的和藹可親,看著少年,說:“不如我給你說兩個笑話?”
少年:“……”
梵星在腦海裡搜索了兩個自認為十分搞笑的笑話,醞釀一會情緒,輕聲開口,“有個男子剛學外語沒多久,一天在街上走,不小心踩了一個老外的腳,男子急忙說:‘I’m sorry.’而老外也非常禮貌的說了句:‘I’m sorry too.’男子一聽,哎,怎麼還有two呢,急忙又說了句:‘I’m sorry three.’老外一聽傻眼了,問:‘What are you sorry for?’男子無奈的說:‘I’m sorry five.’”
梵星一邊形象生動地說著新鮮收羅進來的笑話,一邊密切注意著少年的表情。
雖然依舊看不出什麼大的變化,但梵星卻感覺到他神情有了一絲變化。
“恩逸這個笑話不好笑麼?沒事,我再給你講一個,姐姐最近收集了不少的笑話。”
她抿嘴想了想,再次開口,“一日,一班級上電腦課,有一排同學的電腦死機了,於是一位同學站起來說:‘老師,電腦死機了,我們這排全死了。’這時,許多同學附和說:‘我們也死了。’這時站在講台上的老師問:‘還有誰沒死?’最後隻有一位同學站起來:‘我還沒死!’老師奇怪的問:‘全班都死了,你為什麼不死?’”
話音畢,氣氛,嘎嘎嘎,一排烏鴉飛過。
少年:“……”
一連說了兩個笑話,儘管氣氛有點尷尬,但梵星還是雀躍地發現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雖然,她覺得少年看她的眼神,並不是什麼好的傾向……
不過無所謂,有變化就夠了。
在梵星整理完思緒,正準備把氣氛再往上調一調的時候,少年弧度剛好的唇瓣突然動了動。
他說話了——
“你是我見過的,最蠢的心理醫生。”
梵星一臉懵逼:“……”
傻眼了一下,她很快又反應過來,連忙問:“怎麼說?”
梵星抓住機會,順著他的話,再次嘗試與他進行交流。
少年眼神輕飄飄地落在梵星身上,聲音清透,“問的所有問題毫無內涵,近乎弱智。”
“說的笑話更是毫無笑點,爛透了。”
兩句話批評完,少年突然反應過來他話太多,晶瑩的眸子斂了斂,淡淡地說了一句:“彆想多,我純粹是因為你傻的冒泡,忍不住說話,不是因為你治療的很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少年閉口不言,又恢複原來的神態。
梵星:“……”
真是一個傲嬌的少年啊!
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梵星想儘辦法想讓少年再多說些話,儘管那些話,句句帶著小尖刀,往她心窩戳。
可惜,沒用。
少年仿佛簽署了某項神聖的閉嘴協議,任憑梵星使出十八般武藝,再沒有絲毫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