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一坐就是兩個時辰,崔大師也不言語,隻盤腿閉眼坐著,撥動著指尖的佛珠。
兩個時辰之後,崔大師睜開眼睛,正想喚裴司一同去吃些齋飯,卻見裴司周身氣息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若說他之前隻是悲痛欲絕,那此刻就是歇斯底裡的哀切,單是遠遠的看著就讓人感覺哀傷得無法呼吸。
“施主……”
崔大師剛想勸慰兩句,但還未開口,便聽裴司苦笑道:
“就連他都知道護著她,而我卻害她到了如此地步……她還是怨我出現得太晚了吧,所以不曾見我一麵就離開了……”
裴司哽咽了幾聲:
“好好活著……這話如今想來,可真是個笑話……”
崔大師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不過並不是因為裴司的話,而是因為裴司的神情。
太奇怪了,不過短短兩個時辰而已,怎麼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崔大師彎了彎腰,勸慰道:
“施主,節哀。”
有人說情愛這東西,薄如蟬翼,方生方死,來得快,消磨得也快,隻需要將情愛交給時間,無須多做些什麼,它自己便會消散了。
可問題是,江子兮似乎是在裴司最愛她的時候死去。
如此一來,裴司對她的感情會以一種曼妙的意境發酵,到底是無法消散開去了。
所以崔大師並沒有再勸什麼,隻是在臨走之前吩咐小徒弟們為裴司端些齋飯來。
裴司一直在寺廟裡待了三日,三日後,他跪在崔大師跟前:
“崔大師,我想皈依佛門,求大師收留。”
崔大師並沒有很驚訝,因為每年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因為受到情愛的痛苦而上山出家,但吃了不到一個月的齋飯便會回去。
少有人能真的因為情愛之事吃得下寺廟的苦。
“即是如此,那你便做一個俗家弟子,帶發修行吧。”
反正他遲早也會離開,剃度不剃度都無所謂。
裴司搖頭:
“請師傅剃度。”
崔大師這才微微有些訝異,見裴司決心已定,便替裴司剃了度,法號度青。
三十年後,崔大師圓寂,臨終前將寺廟交給了裴司,裴司應下。
之後數十年的戰亂和爭鬥,世間生靈塗炭,不少寺廟建築被毀,唯獨裴司所在的寺廟數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平靜,收留了不少難民。
主要是極少有劫匪能打得過他。
又過了二十年,裴司病重,無數弟子日夜伺候,他開始時不時的說些胡話,還讓人在寺廟裡做了個秋千,卻不許任何人觸碰。
這日,大弟子度合照舊替裴司端來齋飯,發現裴司沒有在房裡,於是四處尋找,最終在秋千旁找到了裴司。
他正準備上前喚裴司進屋休息,卻在聽到裴司聲音的時候頓在了原地:
“子兮,我很快……很快就能去見你了……”
度合這才明白,自家師傅犯了色戒。
他麵色漲紅,見不遠處走來了幾個師弟,於是立馬攔住他們,生怕他們看到裴司犯戒這一幕。
一炷香之後他返回秋千旁之時,裴司已經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