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明月如玉盤,高懸在假山之上。金縷坊內華燈溢彩,歌舞不休。多情的詩人拿出筆墨,書寫着宴會的華麗,他們都是世家大族養的門客,專門就為宴會增彩而來。
這些門客們各個使盡渾身解數,就為給主人增光。
宴會到了這裡就算是達到了高潮,全場的人都聚到文會之中,唯有將軍府的人待在一旁。
崔安瀾不用費多大勁,就找到了程漁后。他一直待在程漁的身邊,試圖喊了幾聲:“程漁,程漁!”
可他的聲音就好像被透明的厚玻璃擋住,根本傳不到程漁的耳中。崔榆林走到程漁身邊時,崔安瀾喊得嗓子都快啞了,可程漁卻還在逗弄着白虎。
那般意氣風發又高高在上的模樣,和崔安瀾平時看到的模樣相似又有些不同。
崔安瀾覺得這個程漁有些少年氣,渾身上下都發出一股淡淡的疏離感,彷彿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高貴冷清的少年公子,總是擺着一張冷漠無情心的臉。在他眼裡,宴會上的人都是些貪生怕死之徒,活在醉生夢死之中,做着他們的春秋大夢。
程漁很想嘲笑這場鬧劇,可沒想到崔榆林會靠近他。
他對崔榆林談不上什麼好感,頂多是比宴會上的人少了一些諷刺。
程漁不太喜歡崔榆林,一半是為了妹妹程魚,一半是嫉妒使然。
他是不明白,崔榆林怎麼能長袖善舞,周旋在那麽多令人作嘔的世家之中。
不過,程漁嫉妒的是崔榆林的那張臉和那具看上去就很健康的身子。
少年程漁比妹妹程魚還要矮,自娘胎裡帶出的病體,一直就沒痊癒過。柔柔弱弱,比妹妹程魚還要艷麗的一張臉,更是受到不少人恥笑。
不少人都說,將軍府里有兩位小姐。
程漁從那個時候起,就怨恨起自己的身子。他一直嫉妒別人有健康的體魄,有一張看上去周正的臉。
他可以不那麽漂亮,哪怕丑點,也沒關係。
可世上就是有事與願違這個詞。
程漁抓了白虎的毛,怨它怎麼不提醒自己。白虎有些無辜,被抓疼了,也就齜牙咧嘴地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不敢發氣。
程漁見白虎委屈巴巴的模樣,心情好了些許。不過對上崔榆林,看到崔榆林那雙溫柔的丹鳳眼,還是呵斥:“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崔榆林好似早就知道程漁會有這樣的態度,提前後退一步:“是我唐突了。許久不見,程公子、程小姐近來可好?”
程漁見崔榆林熟稔態度,一臉不滿,懶得回應。反而是一旁的魚娘頗有禮貌,還懂得起身回禮。
“崔公子許久不見。”
崔榆林笑了笑,並沒有因為程漁的態度而生氣,反而更加彬彬有禮。
魚娘的話本就不多,可對上崔榆林,順着崔榆林的話,倒是說了不少。
兩個人聊得很是投緣,完全忘記了一旁的程漁。
程漁和白虎像是擺設一樣,瞪着大眼睛瞧着兩人你來我往,聊天聊地,聊山河湖海,聊飛禽走獸。
若不是程漁對魚娘熟悉,都懷疑眼前這個妹妹的身體里是不是換了一個芯子。
程漁對崔榆林也改觀不少,他摸着自己懷裡正委屈的白虎,故意開口:“咳咳,難受。”
魚娘這才回神望着兄長,看那張艷麗的臉上因為酒氣染上一絲紅潤,不解地道:“哪裡難受?”
程漁抱着無措的白虎,擡起白虎的爪子指了指,說:“這裡!”
魚娘一聽就知道程漁在胡說八道,她知道哥哥程漁不喜歡南明世家的人,但是崔公子和那些討人厭的南明世家人不一樣。
魚娘瞪了一眼程漁,回過身對崔榆林道:“見笑了。”
崔榆林溫文爾雅,自然不會介意,反而道:“不,是我不請自來,叨擾了。”
他向著魚娘行上一禮,大方地轉身離開。
魚娘見崔榆林離開,沒好氣地問程漁:“ 你又在鬧什麼呢?”
程漁擡起頭,抱着白虎的大腦袋說著:“我沒鬧啊,是綿綿的爪子疼。”
綿綿聽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不解地擡起頭,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它完全不懂自己的主人們在說什麼,只是一如既往地討好着他們。
魚娘瞧一人一虎“狼狽為奸”,生氣地說著:“我這不是感謝崔公子剛剛幫我們得到了嫁衣嗎?”
魚娘拿出整套嫁衣塞進程漁的懷裡,說著:“希望哥哥的病快快好起來。”
程漁的心裡一顫,他本就覺得奇怪,今日魚娘怎麼這麼積極去搶這種東西。
他一開始懷疑是不是魚娘急着嫁人,現在想來,她是為他搶的啊!
程漁的性格彆扭,明明現在心裡因為妹妹的舉動而喜悅,可面子上卻陰陽怪氣地說著:“這個是用來求姻緣的,傻不傻!”
魚娘自然是知道,只不過這些年來,這個南明花嫁已經成為一種吉利的象徵。她開口道:“那就希望哥哥能娶到一位如虎添翼的嫂嫂吧!”
如虎添翼?
他把嫁衣塞回魚娘的懷裡,說著:“正常不該說如花似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