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白玉盤般的明月高高地掛在天幕之上,替代了太陽,普照着西庚的大地。
大地之上,茍延殘喘的低級妖族們,裹緊身上的袍子,在沙丘邊緣挖了一個深坑,將身體埋入其中。
他們知道,當月晷*走到第七格,星辰的光輝遮蔽明月時,那些死在黑暗中,逗留在西庚這片黃土之上的鬼兵們,會騎着黃沙製成的大馬,一路披荊斬棘,穿過風陣,巡視起西庚里的動靜。
這些鬼兵戴着大昭程家軍的特製頭盔,身上卻套着妖族的鎧甲。
沙土捏成的大馬踩不出馬踏之聲,可大馬之上的士兵們卻能發出鬼哭狼嚎。
夜還未深,月晷發出第七聲,整個天幕中的明月瞬間消失。
群星發出璀璨的光芒,與衝破風陣的千軍萬馬呼應。
而此時,程漁還在墳場中,對着崔榆林的臉狠狠地錘了一拳。
崔榆林被打飛了出去,摔倒在一個沙丘上。
他狼狽地從沙子里爬起身,擦掉鼻子上的血道:“你們也太殘忍了吧!怎麼都不接着我!”
梅喜兒和侏儒都聳了聳肩膀,他們倒覺得崔榆林很是享受。
果然,崔榆林站起身,露出足以讓女孩們尖叫的笑容,道一句:“這力道不錯,再重一點,我的鼻骨應該會碎吧!”
程漁的眼神陰鷙,開口:“解開。”
崔榆林站起身,拍了拍西裝上的沙土,像是在調情一般說著:“那你給我一個吻……”
話沒說完,一發風刃刮破了他的臉。
這一道傷痕並不重,可臉上還是沒有流出一點血。
崔榆林表示:“漁哥兒,女孩子的臉上有一道疤可不好看。不過,現在的整容技術那麽好,臉上有道疤應該也沒有事。”
他說著好像又想起什麼一樣,開口道:“對了,魚娘她啊,最希望的就是換一張臉。她要是還活着,應該可以得償所願吧!
可惜,她死了。”
崔榆林的眼睛一直盯着程漁的表情,從說起魚娘的第一個字到最後的“她死了”,程漁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這一點,讓崔榆林感到十分得意。
他知道,程漁的表情越是這麼平淡,說明內心動蕩得越是厲害。
夜裡的風變得狂躁起來,總會傳來一股殺氣騰騰的血腥味。
那味道實在令人噁心。
可崔榆林卻無心在意,他的眼眶裡只裝得下墳場中心的那個人。
那個令他在地獄里掙扎了百年,任憑思念之刃將他傷得體無完膚的男人。
——吶,我的漁哥兒,現在這個情況,你會怎麼辦?
崔榆林等在哪裡,心裡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
星光之下,那個艷麗的青年,掀起艷紅色的唇道一句:“你……想怎麼樣?”
崔榆林一怔,一時沒想好答案。他歪着頭,眉頭一皺,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走近一步,問着:“你剛剛……說了什麼?”
程漁覺得崔榆林在裝蒜,收起白虎令,不屑地望向別處。
崔榆林還在傻傻地問着身邊的楓波:“他……說了什麼?”
楓波也沒多想,他對崔榆林的印象不太好,覺得崔榆林多智而近妖。
有點像人族書中所說的那種,一人守空城,或殺人還誅心的那種人。
楓波本是一個武將,最怕的就是玩心計的人。他第一次見崔榆林時,只覺得這個人族渺小,可跟崔榆林相處后,有一種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挫敗感。
就好比這次伏擊程漁,也是崔榆林先打賭后提議,他去先下手為強,卻被崔榆林漁翁得利。
楓波有些不太開心,開口回:“那個小垃圾輸了,他輸給你了!”
崔榆林聽到“輸”字,臉色瞬間變得詭異。他比兩米一的蛇妖楓波要矮,站在盤成一團的楓波前,正好到楓波的胸口。
楓波說完話覺得自己總結可能還不夠透徹,又補了句:“他那個意思就是任你處置,問你想怎麼樣!總而言之,這傢伙也要算我一份功勞,你們沒有我幫你們拖住他,哪能抓到那條龍。我覺得你們最好……呃……我的胸口怎麼……這麼疼!”
他低頭一看,只見一隻手臂穿透了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臟。
楓波順着手臂看到一張暴怒的崔榆林。
崔榆林抽出手臂,突然像瘋了一樣罵著:“閉嘴,你這個骯髒的妖族。他沒有輸,漁哥兒,我的漁哥兒不會輸!”
他殺完楓波,瞬間出現在程漁的面前,表情緊張地問着:“你……。沒有……”
啪!
崔榆林的臉被打歪,他耳朵里聽到:“離我遠點,臟死了!”
程漁見崔榆林還傻站在原地,忍不住又踹了一腳。
他不知道崔榆林又發了什麼瘋,從以前開始就是這個鬼樣子,好像跟自己很熟一樣。
動不動就打着維護他的名號殺人。
程漁最初也不知道崔榆林是這樣一個瘋子,只是和崔榆林是同窗,明面上不能處得太難看。
否則,程老將軍會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教養好他,讓他成為了一個孤僻古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