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西庚通天塔是一座外部雕刻着白虎紋,內部裝飾着大昭鎮魔符的建築。
這座建築高六百六十六米,共有九十九層,是大昭著名建築宗師程咲的遺作,也是程漁流放西庚后親自參與的工程。
這座工程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導致新朝十年的稅賦虧空。
可惜,這浩大的工程沒有流芳百世,反而最終成為了妖王的封印地。
對於新朝的陛下來說,通天塔是他的心中的痛,但對於程漁來說,修築通天塔的那些年,是他最艱難的時光。
這裡的每一處,他都看過,摸過,可現在破損如此,程漁很是遺憾。
他擡手摸着石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在他身後跟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是討人厭的崔安瀾,小的是迷惑不解的勿忘。
程漁一想到身後的崔安瀾就氣得吐出一口血,走了不過幾步,整個人直接向地上栽過去。
崔安瀾見狀一把撈住程漁,跟之前幾次一樣,在勿忘的幫助下,背起氣暈過去的程漁。
勿忘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幫崔安瀾背程漁,他還是那副奶娃娃的模樣,皺着眉,老氣橫秋地道一句:“你慘了,他這次是真生氣了。”
崔安瀾心裡一緊,有一絲慌張在臉上閃過。他雙手托着程漁大腿,毫不吃力地背着程漁往前走,道:“我知道,但我要不這麼做,以後肯定還會被丟下。”
他要給程漁提個醒,要程漁以後不敢這麼輕易丟下他。
更重要的是崔安瀾的心境。
若是以往,他早就惶恐不安,擔憂程漁的厭惡。可現在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好像程漁的生氣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他只要得到程漁就好。
至於其他……
崔安瀾覺得不重要,甚至有一絲怨氣。
他們兩個人明明前一天還在甜言蜜語,第二天程漁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是華胥仙人的轉世沒有錯,但記憶和法術還沒有完全恢復,根本打不開那扇夢門。
崔安瀾就坐在地下第十八層,望着水潭中鏡花水月般的夢門,心裡難受到了極點。
他很想問程漁,為什麼要撇下他。
於冬汶在一旁開解:“也許程漁知道此次危險,所以才不好帶你去。”
崔安瀾聽完反而露出一絲苦笑:“也就是說,他覺得我會礙手礙腳?是嫌我沒用。”
他的手伸進寒冷刺骨的水中,感覺這水中的寒還沒有心裡的寒氣重。
崔安瀾這段時間也迷茫了,他腦子裡時常回想起一些事,多半都跟程漁有關。
他有的時候分不清自己是華胥仙人還是崔安瀾,有些時候又在想,程漁喜歡華胥仙人還是崔安瀾,或者兩個人都不喜歡?
他越想越煩躁,最後直接跳進水潭中,任由寒意麻木他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虹姐青哥上門來找他,他大概會凍死在水潭中。
崔安瀾在虹姐和青哥那裡得知了青龍衛,其後又明白了程漁不帶自己的原因。
那一日,青龍衛剛剛擊退狐妖,為首的女孩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傳聞華胥之心在西庚夢境中,在下和淼淼願助閣下奪回寶物。”
崔安瀾愣了一秒,隨即問:“你們能打開夢門?”
和淼淼搖搖頭,道一句:“這種本事,我們這些俗人怎麼會懂。”
她說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給崔安瀾:“我們不懂,但是閣下懂啊!這裡面是前世香,一根可能不會讓閣下恢復全部的記憶,但足夠讓閣下想起如何製作引魂燈,打開夢門。”
崔安瀾沒有急着打開盒子,而是問:“那你們要什麼?”
和淼淼直言:“大昭白虎使趙瑟的棺槨。”
崔安瀾沒去問和淼淼他們想做什麼,心裡有警惕,思考了一夜后,接受了和淼淼的提議。
他點燃了那根香,恢復了一些法力,但整個人的心境也變得有些奇怪。
唯有喜歡程漁這件事,好像更加執着。
他甚至想將程漁抓起來,關在只有他的世界里。
這種自私又冷漠的想法,嚇到了崔安瀾。
他想起當年於冬汶說他上輩子負了程漁,所以這輩子才會夜夜入夢。
現在來想,可能被負的人是他。
崔安瀾苦笑了幾聲,從程漁存的符紙中抽出一張,折了一盞燈。
他沒有向任何人借火,而是從自己的肩膀上取了火,塞進燈籠中,帶着青龍衛進入了西庚夢境。
夢境之中,黃沙漫天。
到處都是妖族的氣息,沾染着污濁的怨氣,充斥在這污濁不堪的世界。
可崔安瀾卻覺得很熟悉,甚至知道怎麼樣躲過天上的食人魔。
他在路上救過青龍衛后,和淼淼就從閣下變成了崔哥哥。
崔安瀾沒有及時糾正。他其實看得出和淼淼的好感,也能感覺到和淼淼的試好。
按照以前的性格,崔安瀾會含蓄的拒絕,並且不會給和淼淼任何機會。
可崔安瀾現在的心境卻發生了變化,好像和淼淼所做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種冷漠的情緒,令崔安瀾困惑,但心裡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種理所當然碰上程漁時,崔安瀾知道自己真的發生了變化。
他救下程漁的第一時間,給出的是懲罰。那咬住的唇,貼近的肌膚還有感受到溫度,都讓崔安瀾的心裡回暖。
讓崔安瀾感覺自己又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