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謊言有的時候說了一萬遍,好像就能變成真話,但本質還是虛假。
洛塵揚最終還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傷害了崔安瀾,也最終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將崔氏一族作為人質。
卑鄙的人總是能找到借口,為自己殘忍辯駁。
崔安瀾看着眼前的人,有物是人非之感。他現在想起過往,只覺得都是虛情假意。
——難怪他會建議自己在花房表白!
——難怪他總能解答我夢境中的困惑。
崔安瀾心中一股怒氣,讓他問出:“你做了這一切就是為了讓你心愛的女人復活?那我姐姐算什麼?”
洛塵揚並沒有因為崔安瀾的話而感到一絲遲疑,他只說:“我很感謝安和,如果沒有她,我一定不會走到現在。”
感謝?
對自己的妻子僅感謝二字,而把所有的愛給予了另外一個女人。
崔安瀾的憤怒終於被洛塵揚的話點爆,他怒不可遏地沖向洛塵揚,罵著:“你不配感謝姐姐!”
程漁見洛塵揚沒有絲毫防備,立刻拉住憤怒的崔安瀾道:“小心,陷阱!”
崔安瀾被程漁拉住,只能停下沖向洛塵揚的攻擊,反而繼續發問道:“你……把我們困在花房之中,到底要幹什麼?”
洛塵揚笑笑回答道:“我說過了呀,復活我心愛的公主殿下。”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根短笛含在口中輕輕一吹。
程漁見到短笛,立刻反應過來,拉起崔安瀾跳起。
在他們跳起的瞬間,池塘之中,一頭鮫人裂開巨大的嘴巴,沖向兩人。
崔安瀾還沒見過這麼有攻擊性的鮫人,他被程漁拉到空中,又被程漁塞了一把白虎令。
白虎令一到手,崔安瀾感覺自己好像有了神力,也能呼風喚雨。
程漁見崔安瀾感到新奇,立刻解釋道:“這是表哥特地為你改造的。”
他留下這話,迎着鮫人,直接沖了上去。
鮫人見到程漁,曾經被打的記憶被激活,生氣地甩着尾巴,拍向程漁。
程漁並沒有放鬆警惕,他敏銳地覺察到這條鮫人與以往不同,甩出幾發風刃,嘴裡念訣:“白虎秘術 囚鳥!”
三隻雷鳥飛向鮫人,帶着雷電將滿身是水的鮫人電得發出哀嚎聲。
不遠處的洛塵揚見狀很是擔憂,他飛身上前,卻被崔安瀾擋下。
崔安瀾在白虎令的加持下有如神助,提刀擋洛塵揚。洛塵揚這千百年來的道行,可不會被白虎令嚇到。
他用法術擋下白虎令問:“崔安瀾,你難道不想救崔家人嗎?”
崔安瀾知道對方在混亂他的心,若程漁能拿到那條鮫人,用鮫人來做人質,可與洛塵揚談判。
因此,他只要拖住洛塵揚即可。
崔安瀾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虎令給予的勇氣,還是他想為程漁多做一些事,幾乎用盡了全力在抵擋洛塵揚。
洛塵揚在崔安瀾的抵擋下,甚至還出現了頹勢。
崔安瀾勸洛塵揚:“不要在執迷不悟!”
洛塵揚不僅不聽勸,還揚言:“這句話當年李奕然也勸過我,不過他現在已經被我殺死了。”
兩個人打得你來我往,比起另一邊的戰況,似乎更為激烈。
大約是多年養鮫人的習慣,程漁對付起鮫人可謂是得心應手,很快就用雷鳥將鮫人打得服服帖帖,甚至還做了一個鳥籠將鮫人關押起來。
等鮫人一被關,另一邊的洛塵揚立刻顯現出惡態,直接用南疆秘術召喚出惡靈。惡靈一至,崔安瀾腦子好像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也隨即折出一盞引魂燈。
引魂燈亮,惡靈們不敢上前。
洛塵揚很是怨恨,大呼:“你恢復記憶了?”
崔安瀾自然還沒有,但為了虛張聲勢便答:“你說呢!”
這番下來,也是崔安瀾佔優勢,讓洛塵揚一時進退維谷。
正在這時,程漁一把掐住鮫人纖細的脖子問:“住手,解開噩夢,放了崔家人。”
洛塵揚此時身後布滿了惡靈,眼神陰鷙:“若我說不呢?”
程漁的手指勒緊鮫人的脖子,任由鮫人甩着尾巴,發不出一聲哀嚎聲。
洛塵揚心疼鮫人,立刻道:“好,我,我都答應你!你放了公主,我放了崔家人。”
程漁聞言將鮫人甩在腳下,只說:“你先放!”
洛塵揚見心愛的鮫人倒在地下,心疼地望着鮫人道:“你別怕,我……”
話音未落,一道光箭矢沖向離洛塵揚很近的崔安瀾,程漁見狀甩出一發風刃,打斷光箭的同時,地上的鮫人突然跳起,將一把黑色的匕首插進程漁的心臟處。
程漁一掌劈向鮫人,才發覺對方並不是鮫人,而是一個妖王東良。
傳聞中不知其形的妖王本身就是可以幻化萬獸,他手中的匕首插入心臟,拔出時將華胥之心一起取出。
華胥之心出現,洛塵揚立刻飛身去取。
而東良則面色不虞,不滿地表示:“我說你也太不客氣了吧?”
可惜這句話完全不能進入洛塵揚的耳中。
此時,洛塵揚的眼裡只有華胥之心,他要用這顆華胥之心來圓他多年來的夢想。
而崔安瀾此時已經瘋魔,他一刀向東良,直接將東良的手臂砍下。
東良受傷,完全不想在戀戰。他只是來幫洛塵揚取得華胥之心,來還之前的恩情。
現在他已經還了恩情,立刻拋棄洛塵揚離開。
東良一離開,崔安瀾也不想在追擊。他趕緊抱起程漁,用手捂住程漁的傷口。
他的腦子裡有成千上萬道術法,可就是沒有一道術法是能救治眼前的程漁。
程漁口中咳出血,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疼痛,可是看到崔安瀾那張焦急的臉,他還是感覺到了那種痛苦。
他伸出手,摸向崔安瀾的眼角,說著:“別擔心,表哥他們在噩夢之外,保護着你的家人。”
崔安瀾搖着頭,說著:“我帶你去醫院,很快,很快就能治好。”
程漁搖頭,他終於感覺到了死亡,那種黑暗又冰冷的感覺,在不斷地侵蝕着他的意識。
他覺得自己很困,一旦閉上眼,應該就不會再睜開了。
他有話想對崔安瀾說,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對方。
花房裡的花朵在枯萎,頭頂的彩燈在黯淡。
崔安瀾懷裡的程漁卻美得如初見般的驚艷,他唇色如血,說著:“我喜歡你說的那些話,這一次答應了。”
溫柔地回應在崔安瀾閉上眼的一瞬間停止,崔安瀾抱緊程漁,卻又什麼都沒有抱住。
悔恨、怨懟!
那些濃烈的情緒衝擊了崔安瀾的大腦,終於衝破了那道封印他記憶的束縛。
華胥夢境瞬間侵蝕了整個空間,三界最大的噩夢降臨。
不遠處的洛塵揚還沉浸在圓夢的喜悅中,他激動地抽出短笛,再次吹響鮫人最愛的樂曲。
水池之中,一條金色的尾巴揚起水花。
“澄螢,我終於,終於可以找到你了。”
他一把撈起懷中那條鮫人,在鮫人不解的眼神中,將捧着華胥之心的手直接塞進鮫人的腹部。
華胥之心進入鮫人腹部,像是岩漿流進身體,疼得鮫人發出嘶吼聲。
瘋狂的洛塵揚抱住鮫人,溫柔地呼喚着:“澄螢,澄螢!”
難以承受的痛苦終於讓鮫人無法在發出聲音,她眼角流着血淚,被洛塵揚一一擦去。
洛塵揚看着華胥之心完全融入鮫人的身體里,看着鮫人的那條巨大尾巴像是開裂了一半,生出一雙又細又長的腿。而那條鮫人卻像是耗盡了全部的生命,倒在洛塵揚的懷裡,沒有了呼吸。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出乎洛塵揚的意料。
“不對,不對啊,澄螢,澄螢,你別嚇我,你快醒醒,快醒醒。”
深情又溫柔的呼喚,也喚不回曾經心愛的公主。
洛塵揚千百年來的信仰,在這一刻崩裂,隨之而來的是,一把穿心而過的白虎令。
不知何時,崔安瀾已經站在洛塵揚的身後,刺穿對方的同時,回收了鮫人身上的華胥之心。
洛塵揚口中吐出一口血,他全身的法力都隨着白虎令的刺入而消失。
畢竟,只是一隻鬼,怎敢欺神?
洛塵揚的手無法在抱動鮫人,只能看着鮫人落入水中。
他喊着:“不,澄螢!”
可水中的鮫人沒有了尾巴,也沒有聲息,只能慢慢地沉入水中。
洛塵揚在這一刻終於感覺到萬念俱灰,就好像當年他敗在城門外,死在澄螢前一樣。
他是那麽喜歡着澄螢,他只是想再一次看到澄螢,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可澄螢終究還是死了,就連與澄螢有着血脈關聯的鮫人也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洛塵揚在灰飛煙滅前好像看到水中的鮫人睜開了眼,好像看到那隻鮫人在呼喚他:“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