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果掰為兩瓣,一瓣給了朱砂,一瓣給了青宴,盞中酒水被我傾灑在兩人的墳前,手邊星辰花迎風搖曳如海,白茫茫的一片,好似在這溫煦春日裡下了一場不寒的三月桃花雪,這般蒼涼,這般漫漫。
扶著冰冷的墓碑站起身,我步伐踉蹌的迎著落日,往前邁了兩步,情緒低落的自言自語:“到底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重來一回,身邊的你們都不在了,可我卻還要這樣孤獨的活著……到底為什麼……”
“你怎會是孤獨一人,你還有我,我不會丟下你,讓你孤獨的活在人世間。”久違的溫暖從背後貼了過來,身子被人從後摟住,迎麵的寒意終被他懷中的溫存給壓下,有檀香拂過鼻息,安人心神。我不覺僵住了自己的身子,詫異回首,“你、怎麼會過來……我下凡之前,並不曾同你說過。”
他清風霽月的挑了挑英氣的劍眉,儒雅啟唇:“處理完手頭的公文後,我出門時正好見著你帶小玄出宮,擔心你在天宮迷了路,所以便一路跟了過來。是長濘告訴你,朱砂與青宴在這個地方的?”
原來他一直都在我的身後,那方才的話,他可是都聽見了?我不禁揪起了心,縮了縮腦袋小心點頭:“嗯,長濘神官早前在少憂殿時,順便同我提起的。”
“當年斕沂州一戰結束後,我將青宴安置在了這裡,記起你曾同我提起過青宴與朱砂的事情,所以便也將朱砂一道安置在了此處,想著他二人如此也算是有個伴,同住空晚山,不會孤獨的慌。這些年來,我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命風譽和長濘來此處給他們清理墳前雜草,更換墳前供果,你沒忘記他們,我也沒忘記他們,青宴與朱砂,永遠都是你我的親人。”
男人的如蘭吐息遊弋在耳根處,擾的人心神一陣大亂。我抿了抿唇,怕他聽見了我方才的言語生了疑心,便厚著臉皮支吾胡謅道:“日前,我仿佛突然想起了些事情,關於斕沂州的事情。”
他環在我身上的雙臂僵了僵,睜開清若幽泉的明眸,沉沉問道:“你,都想起些什麼了?”
看他這個反應,沒聽見我方才那些話的可能性應該大點,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決定把謊給圓下去:“我好似想起了,我被困在一個樹屋內,身邊很冷,沒有你。外麵電閃雷鳴,下著大雨,青宴偷偷抱了床被子給我,還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他說,你很快便會回來了,等你回來,就會帶我出去,就會為我洗刷冤屈,讓我重見天日……”為了讓他相信我真是無意間憶起這件事的,我還在末尾補充了一句:“這些記憶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場夢,但又異常的真實,文宵,我究竟為何會被囚禁在樹屋裡,又為何身負冤屈?那些場麵,到底是一場夢,還是真真切切發生過?”
我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他自是一時半會想不到該如何來同我解釋,默默將我抱緊了些,他緩了少時,於我耳邊輕輕說道:“有我在,那些不會再成真,你隻需將它當做一場夢便好……知瀠,此後無論天涯海角,福禍死生,我都會守在你的身邊,陪你一起走下去,非死,不休。知瀠,這漫長的仙途,我護著你。”
“你護著我……”我癡癡低吟,重複了一句。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心的麼?那他也許,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可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疏遠我,不再質疑我的呢?閉上眼睛,我貪婪的往他懷中蹭了蹭,“文宵,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我隻想能離你近些,在我孤獨無助的時候,能一昂頭,便瞧見你在麵前,一伸手,便能抓到你的衣袖……”
“會的,我答應你,隻要以後你伸手抓我的袖角,我便會立刻將你擁入懷中。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孤獨,惹你傷心了。”
“文宵,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麼?沒騙我?”
“我同你拉鉤,這次絕不騙你。”
小手指被他的手指勾了去,他一本正經的與我拉著鉤,我看著眼前的兩隻手,不禁又想起了少年時期與他初見的那段光陰。
彼時,我隻有六萬歲,因著天資較好,一生下來便可飛升真神之品階而被祖神看中,擇在身邊做隨侍小仙,而他,才隻有兩萬歲,上古龍族素來都是靠著修為定容貌的,他有慧根,修為又好,故那時候的他,已是凡間十八九歲的小少年模樣。
他兄長與我差不多同歲,礙於其身份乃是金龍一族,遂小小年齡便獨掌一方,成為了一脈的頭領。作為頭頂的幼弟,文宵那時亦算是個有權有勢的官二代,不過他這個官二代與我見過的其他官二代並不相同,身上沒有為神為王的暴戾之氣,相反卻是溫文爾雅,平易近人。
我跟著祖神一起修行的第三萬年,還沒登上天君寶座的龍族頭領把他最親的弟弟也送到了萬界宮,美其名曰請祖神大人調教,實則是想求祖神大人幫他弟弟治病。我與他的初見,是在萬界宮內的一樹青璃花下,我本是趕著為祖神大人取剛鍛造出來的一把寶劍,卻誰料在半道上,瞧見了一抹挺拔頎長的青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