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依著鳳凰族的習俗,凡族中老少皆可在入夜時分前往聖地祈幽潭掛燈祈求平安,趁著時辰尚早,族中大部分子民都趕著去看王城東邊的木偶戲了,我與文宵得了個空,提燈渡潭靠近了萬年老銀杏樹,上岸蹲在石頭前先準備著寫心願。
木牌上款款添了長久二字,我取了絲帶,將木牌係在了小老虎燈下。
因我們來的早,故此刻也算是趕在了最前頭來祈福,老銀杏的樹梢上已零零散散的掛了幾盞花燈,看來,有人同我們一樣,都想著圖一個清靜,先到先完事。
東西寫好了,我提著老虎燈問他:“你有什麼心願嗎?要不要寫下來,一起掛上去?”
他搖頭,“沒有。”
我咬住下唇想了想,把燈重新遞給了他,“那你幫我掛吧,我夠不著那上頭的樹枝。”
他輕頷首,體貼的接過燈盞,提起老虎燈,替我把心願掛在了銀杏樹的一根矮枝乾上。玉指撫過紅絲帶,停在那隻寫了字的木牌上,他看了一會兒,問道:“為何,隻寫了長久二字?”
我道:“因為,我在想許個什麼願望為好的時候,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長久二字。我也不曉得,我求的到底是什麼方麵的長久,但我明白,這便是我心底,最真實最期待的願望……”
“長長久久……”他低低呢喃重複,靜了片刻,他轉身執起我的手,似是明白了我寫下的這兩字意思,堅定道:“你的心願,會實現的。”
我扯了扯唇角,點頭。
掛完燈離開祈幽潭,人間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暮色沉的厲害,偏巧今晚又無星無月,人世間愈加漆黑清冷了。
但虧得今夜是個不大不小的節日,長街之上花燈掛了一重又一重,男女老少皆上街遊玩,歡聲笑語,熱鬨非凡。白日逛了太久,晚上這個時辰我已不想再動彈了,遂纏著文宵陪我一起找個地方落腳歇息。而文宵也曉得我天性愛玩,亦不忍過早辜負這良辰美景,是以按著我的喜好在河口租了個小畫舫,陪我一起駛到水中央尋清淨。
木船推開水麵層層碧色漣漪,撥開盞盞浮水而生的粉色蓮花,船槳撐船離岸數裡,直到杳無人跡處,他才放下船槳,停船於水深花茂間……
夜色凝重,但有一池粉蓮做燈陪伴,倒也不顯得太寂寥。仙境孕育的花盞都是有靈氣的,滿池花盞的花蕊內皆有靈光盤踞,繞盞盈盈,分外好看。水麵鋪著一籠接一籠的光澤,加之船頭又有兩盞琉璃燈熠熠生輝,將此夜色映襯的,比任何一個夜晚都嬌美……
與他一起躺在小畫舫上,我看著露天的沉夜,隨手從身側的玉盤裡拿了枚杏子乾塞進口中,酸味在舌尖的蔓延開來,直入喉頭心坎。囫圇將杏子乾吞進了腹中,我再摸了枚栗子吃,沐著夜晚的涼風,興致大好的邊吃東西邊道:“好久都沒有這樣愜意過了,記得以前咱們在無妄府的時候,你我也常常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有時候一躺便是一夜,我睡著了,你也睡著了,再醒來,都是第二天日出了。”
“是你太能睡了,每次都是你先睡著,我不忍心叫醒你,就隻好陪你一起躺在外麵睡了。”
我歪頭看他,不開心的道:“祖神大人說過,神者,集天地靈氣衍化而成,在早前天地未開時,或為風,或為露,或隻為一點塵埃。神本就是生於天地萬物,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這樣與天地萬物親密接觸,其實也是一種修煉。”
“嗯,你說的對。不過這樣修煉,很大幾率會得風寒。”他枕著自己的胳膊慢悠悠道。
我不認輸的反駁道:“咱們當神仙的寒暑不侵……用術法避一避風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