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一個男人變心的速度,可以這麼快。猶記白禾初入宮的那日,他還口口聲聲在我耳畔,與我承諾,說著此生此世都隻愛我一人,永不辜負的話,可誰想到,隻是轉眼的光陰,好似一切都變了。
“玉清宮的事情,兩日前小玄回來的時候,同本帝提及了些許。暮南他與他的那位義妹,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帝以前,倒是從未聽說過暮南還有義妹的事情,這四海九州,與暮南關係尚算不錯的神女,本帝所知的,也唯有混沌神境的女君,隻不過那位女君常年居守本族,上九重天的次數也甚少,兩人來往,多是用書信攀談。暮南這個性子,雖得不少神女仰慕,但卻沒有幾個,敢接近他的。他不像長清,待任何人都是舉止有禮,溫潤如玉,他在外人麵前不苟言笑,甚少會展露出溫柔的一麵,說他移情彆戀,本帝覺得,不太可能。”
是日我來尋君池帝尊說話,君池提及這個事的時候,我本就不大歡喜的心,此時愈顯壓抑了。
“之前我也覺得,不甚可能……可君池大哥,事實就擺在麵前,我不想當真,也得當真了。君池大哥,他與那位神女,以前便有些緣分,他在人間便喜歡那位神女,若我沒有蘇醒的話,他們大抵,可修成正果吧。君池大哥,我到現在,才倏然發現,原來活著倒真不如一直沉睡下去,如此,讓他緬懷我一輩子,總比到最後,我們鬨得不可開交,恩斷義絕好……”
君池帝尊理了理自己的墨色廣袖,陪我緩步行走在雲霧花海間,沉下聲安撫我:“世人都說,越難得到的東西,才越會招人珍惜。你在他心中,是數十萬年的執念,他不該這麼容易,便將你拋之腦後了。或許是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等以後清醒了,自會明白,你才是他最想要的人。”
我偏頭看他:“君池大哥,你以前與孟嫻夫人,也經曆過這種事情麼?”
他坦然回道:“嗯,經曆過,那時對她的誤會太深,差些要了她的性命。”
“那後來,你是如何看清自己的心的呢?”
“本帝……從頭到尾,都清楚著自己的心,本帝從前世輪回入人間,隔岸的遙遙一瞥,隻那一眼,便定了終身。凡塵那一世,本帝一直都以為,她是個知書達理,滿腹經綸的大家閨秀。後來再相見,方發現,她本是個活潑愛玩的傻姑娘,那一次傷了她以後,她元神險些碎成片了,本帝見她那樣痛苦,立時便後悔了。在本帝看來,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並不會因著天長地久,而感情漸淡,相看兩厭,而是會隨著一日日的相處,發現她更多的優點,更加想同她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似本帝的嫻兒,本帝也是後來才發現,她原是個如此努力優秀的姑娘,比本帝想象中的還要優秀,她性子好,手藝好,知書明理,重要的是,她在意本帝,日夜都想霸占著本帝,最開始的時候連本帝去陪小玄睡,她都會吃醋生氣。這做久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滅了所謂的七情六欲,倏然身邊多上這麼一個人,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本帝的喜怒哀樂,這樣才好,才更有家的感覺。”
我垂首喪氣道:“大哥你這算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麼?你啊,把嫂子的一切,都看成優點了,你這是,偏愛!”
“歡喜一個人,不就是如此麼,無論她有多少缺點,你都可以忽視,甚至還會將她的缺點,當成一個優點。總之隻要心中有情,兩人相視的那一刻,眸眼中,都是最好的彼此。”
如今再談論這些大道理,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焉巴了。“你說的對,歡喜一個人是不會覺得她,斤斤計較小心眼的,更不會覺得她不可理喻,心狠手辣的。”
“斤斤計較,不可理喻?他說的?”君池帝尊忍俊不禁道:“無妨,左右這些詞,你早些年在旁人的嘴裡,就已經聽膩了。”
我低頭委屈:“大哥你又笑話我……”
“本帝說的,是事實,早些年有多少神仙看你不順眼,用這些詞來形容過你,你自己掰開一隻手指頭,約莫都數不過來。這麼多年了,本帝還以為,你早就習慣了。”他帶我在花園子的儘頭尋了個涼亭坐了下來,整理著衣袖,淺言道:“對了,你方才說什麼,倒不如一直沉睡的好,本帝恰好突然想到,早前醫神前來給嫻兒調養身子的時候,提及了你的身子狀況,你如今真元散了太多,修為也僅剩下了三分,其實最好的療養之法,不在於用藥,恰好便在於沉睡,神仙身子受損,沉睡便是最好的辦法。你如今沒有內丹,沉睡療養,時日應是會久一些,大抵需耗個萬年時光才能把身子全部養好,若有內丹,也就是幾千年的功夫。”
“沉睡……沉睡卻也是種休養生息的法子。”我點頭斟酌。君池帝尊溫和道:“本帝看你的臉色,一日不如一日,這樣痛苦艱難的熬著,著實不如沉睡了好。之前本帝尚擔心,你會因為舍不得暮南而選擇不沉睡,如今,本帝想讓你自己選擇……其實暮南若真在意你,二十八萬年都等過來了,再多等一萬年,倒也無妨。”
“等……”這輩子,我讓他等了太多次,這一次,他還願再等一萬年麼?一萬年,這段時光算起來,委實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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