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檸聽她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心終於慢慢地徹底沉下去。
房間裡面突然有個男聲在喊:“老婆,誰來了啊?孩子都在哭了,你好了沒?”
薛青檸他媽媽趕忙驚慌失措地回了一句:“沒誰,是查水表的。我把數字報給他就好了。我馬上來啊!”
薛青檸看到他媽媽抬起頭用一種哀求的眼神看着他,這個眼神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以前他被家暴,疼的要死的時候問她自己為什麼要被打?那一刻她就是這麼看着自己,可憐、無助、又無奈。總是壓低聲音告訴自己,讓他忍一忍。
她讓他忍着小聲說話,別吵到爸爸。她叫他別哭別鬧,別惹來挨打。
為什麼忍一忍?
他真的忍不了!
“阿檸?拜託你了,聽媽媽的,好不好啊?”
薛青檸抬頭看着樓梯間內的天花板深吸一口氣,酸澀地緩緩呼出。他就像是把這些年的極端痛處再經歷了一遍,本以為是前來終結這一切,但夢魘里的黑暗非但沒有消除還更加痛苦了。
面前的女人十分為難,用通紅的眼睛無助地看着他。
幾秒以後他心裡忽然一陣嘲諷,輕聲道:“我知道了,那就,不麻煩您了。”
“這是我的手機號,如果有事您可以聯繫我。這張卡密碼是我生日,如果您還記得的話。”薛青檸伸手繞過她,把一張紙條和一張卡放在她身後玄關處的鞋柜上,“我會按時往這張卡上打錢,如果有不夠用的,也可以告訴我。”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狀似平靜,實則喉嚨里像是被捅了一把刀一樣痛。
薛青檸纖長的眼睫毛微不可查地有些顫抖,漸漸地染了點濕潤的霧氣,他停頓一秒,沙啞道:“放心,我工作的地方很遠很遠。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不用……我不用……”薛母連忙想把卡退給他。
然而薛青檸卻笑了,笑得燦爛,原本清秀的五官因着發紅的眼眶和纖薄上翹的唇角,竟變得有幾分異樣的妖異俏麗。
哪怕是他媽媽也看得愣住了,因為她記憶里這孩子自懂事起就沒笑過,只要一想到他,腦子裡不是慘厲就是凄怨,他總是身帶青紫又瘦又小,宛如地獄爬出來索命的小鬼。然而此時薛青檸眉眼一舒展,五官明朗,竟然沒想到如今也好看極了。
薛青檸也知道這點,所以只覺得可笑。他的親生母親不要他了,想拋棄有關於他的一切。
其實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不怪她,畢竟這是一份難以償還的生育之恩。如果他選擇報復,他可以衝著裡面大喊一句“后爸你在么”,也可以去掘墓鞭屍。他可以揪着過去不放,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用力地報復他們。
但他累了,真的不想再傷害自己了。
所以他希望眼前的女人過得好,如果她期望的好日子裡不願包括自己,那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