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檸有些眼尖地發現他的衣服袖子下班露出來了一條疤,看樣子全長應該很大,被蓋在衣服底下也看不出是什麼造成的。
蔣翎察覺了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你很在意這個么?”
薛青檸:“……”
“是我繼母打的,當時她想砍下我的整條手臂,因為……”蔣翎無奈笑了,“因為我彈了她兒子的鋼琴。”
薛青檸忽然感覺一陣心悸,沉默着望着他一言不發。
蔣翎忽然有些自責,覺得吃飯的時候不該和個孩子說這種話題:“抱歉,不用在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就靜靜的等孩子低頭吃完飯,將手中裝有溫熱檸檬水的水杯放下,輕聲問:“吃飽了么?”
薛青檸點了點頭。
蔣翎嘴角上翹:“那我送你回去吧。”
出餐廳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夜風有些蕭肅寒冷。蔣翎見薛青檸穿得單薄怕他着涼,脫下了身上奶白色的風衣外套給他披上。從外套一脫來看,其實他也沒有多強壯,三十多歲的年齡,依然是一桿瘦骨,被命運和歲月蹉跎卻又不肯服輸。
薛青檸拒絕:“我不用。”
蔣翎卻依舊給他蓋上,自己只穿單衣走在路上:“年輕人不比我們,受了風寒很容易生病。”
車沒開多久就停到了酒店門口,薛青檸心想,這時候自己回去,李惟說不定會很擔心也會生自己氣。
蔣翎見這孩子沉默着,問了句:“怎麼了?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
“……你。”薛青檸看着車外馬路對面近在咫尺的酒店,目光淺淡,“你病好了為什麼不回來。”
車內很長一段時間沉默地就像是沒人在一樣。誰也沒有說話,連呼吸聲微不可聞。直到良久后,蔣翎手搭在方向盤上,就算是這樣也不自覺有些十指蜷曲,這是職業選手的習慣:“你認出我了。”
“早就認出了。”薛青檸雖然是在看窗外,卻只是用車窗在看蔣翎的表情。在玻璃反光之中蔣翎那張臉看上有些模糊,或許有些悲傷,卻像是一種錯覺,“他們很想你。”
蔣翎微笑道:“他們……應該不包括李惟吧?李惟應該很討厭我才對。”
薛青檸不置可否,又是片刻沉默后他轉過頭,抬眼的瞬間令蔣翎覺得像是看到了一隻青蔥的鹿。他少年才有的清冽聲音說:“我曾經想過,你會是什麼樣的人。”
蔣翎用那雙墨水畫一般的漆黑眼睛與少年對視:“那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一個……”薛青檸淡淡地說,“好人。”
蔣翎愣了片刻,似乎被他逗笑了。他心想這真是個孩子啊,給他吃好吃的,為他披上衣服再送他回家,對他而言就是頂好的人,於是再也沒有敵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