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不想想起,並不代表著曾經經曆的一切就不存在,它始終存在於我的大腦裡,有時候會在無意中出現。我真是無法將自己從上一世結束的悲傷中解脫出來,不知道晚生怎麼樣了?留在上個世間的人到底怎麼樣了?我的大腦裡閃現著這些問題的時候,恍惚中我又走進了上一世,來到了孟家村,我看到了那裡的一切,看到了晚生哥的墓地,竟然和我的在一起。孟家村已經恢複了原來的風貌,那些空著的屋子裡已經住滿了人,田地裡稀稀落落正在忙碌的人們告訴我,這裡,我們的上一世已經成為過去,在孟家村村民裡的口裡和心裡,我們隻是他們的一個故事而已。一個傳說而已,一個過往而已,也許再過若乾年,他們說起我們的時候,就是會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沒有人考究了。
不管怎麼說,這些記憶還存在於我的腦子裡。一時半會兒是抹不去的。
鐵柱已經老了,旺生也老了,他們身邊歡蹦亂跳的孫兒們圍在他們身邊,嚷著讓他給他們講故事。鐵柱就開始講關於我們的故事,講著講著眼睛有些濕潤了,我想或許我們的最後感動了他的心靈,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故而讓他想起我們的時候,那種感動依然存在。
這讓我心裡很欣慰,娘和晚生娘也已經走完了她們的一生。不知道她們去了何方?也不知道哪個時間輪回的時候我們又能夠碰到一起?或許即便是碰到了,也許都互不相識了。想想這樣,心裡有一些落寞。但隻有去麵對,麵對這一切。
我悲傷地發現,我對人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情感。一想到曾經相識相扶走過艱辛和困苦的人,我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難過與懷念。
我是一棵草,一棵無法與常人相比之的草,而今卻有了人的心靈和情感,不管是在人世間還是在輪回的三界夾縫中,不管是有了人身還是隻有一縷光的時候,我能夠真切地感受人的痛感。
當我遊弋留戀於上個世間的一切的時候,我真切地聽到菊嫂和依雲的對話,促使我不得不回到青銅的身邊。
依雲生硬的話語和壞透的脾氣,往往會將我從這種對往事的回憶留戀中拖拽回來,於是我抗議地大聲哭泣,我不願意看到依雲那惡劣的態度,也不願意聽到她那尖利刺耳的聲音,也不願意聽她那難聽的罵人的話語。不知道為什麼,依雲說出來的話,我每每聽到總覺得她在罵人。
菊嫂對青桐的保護真是無微不至,一旦依雲來我們這裡,她便寸步不離地站在青桐身邊,有時候抱著我,有時候娘抱著我,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離開我和娘。
娘每每經受依雲的白眼的時候,菊嫂都會不亢不卑地提醒依雲:“依雲,你說話聲音小點好嗎?我們家小姐聽不得大聲氣,她會哭的,你說這小姐也是老爺的掌上明珠,經常哭泣會讓嗓子不好的,如果老爺回來發現小姐因為哭泣而嗓子不好的話,你說老爺會有多麼生氣呀?我可得吃不了兜著走啊,所以呀依雲,拜托你來這裡時說話聲音輕一點兒好嗎?”
其實菊嫂想錯了,她以為青桐為老爺生了孩子,所有人都會看中青桐的,同時也會禮讓她幾分的,最起碼在她的心裡,我們的地位比起之前應該是升高了,而且青桐和她都不應該低聲下氣的了。
然而她想錯了,依雲可不吃她那一套。
依雲笑道:“吆,小姐才多大一點兒呀?你就這麼咒著不讓小姐好呀?菊嫂,你讓小姐保護好嗓子,這是要她將來唱戲呀?是要她將來做戲子嗎?我可聽說老爺從小就不喜歡唱戲的呢。”
菊嫂笑笑道:“吆,依雲,你才多大呀?怎地說話這麼惡毒呀?能不能積些口德呀?再說了,青桐平日裡待你也不薄,她的女兒怎麼說也得叫你一聲姨娘的,你和我說話也無需要帶上小姐呀?依雲,你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呀,對不對呢?青桐和你之前是多麼好的姐妹,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呢?真是讓我難以想象。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呀?”
依雲聽了,半晌沒有做聲,興許她想起了從前和青桐在一起的時光吧,她看著沉睡著的青桐,沒有接菊嫂的話茬。青桐假裝睡著了沒有理會她們。
菊嫂就又低聲問道:“你今天來到底所謂何事?趕緊說吧,完了快點離開吧。”
依雲並沒有降低她的音量,她故意拉長了聲調,說:“夫人讓我來問問你們,那燕窩吃的可好?要不要再送些過來?還有孩子的情況可好?青桐的身體是否安康?”
菊嫂道:“多謝夫人記掛,這裡一切都好,什麼也不需要。”
依雲道:“你說的可是真心話?真的什麼都不要嗎?我可提醒你菊嫂,青桐可是坐月子著呢,要是拉下什麼不好的病根的話,你可別怪我們夫人不儘心了?你可想好了。”
依雲的話讓菊嫂一時感到難以回答,於是她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問青桐道:“青桐,你還要點什麼嗎?”
青桐沒有搭理菊嫂的問話。我想,青桐一定是傷心著不知道如何麵對,故而自己假裝睡著了,這樣對於依雲的所作所為,她當做沒有發生一般。
菊嫂見青桐沒有回答她。便轉身回到依雲跟前,對依雲說;“這樣吧依雲,你暫且回去秉告夫人。就說青桐什麼也不要,等青桐睡醒了,我問問她要什麼,然後我再告訴你吧。”
依雲說了聲“好吧”,要轉身離開。
菊嫂忙又說道:“依雲。請你告訴夫人。青桐和小姐都很好,讓她別記掛著。”
依雲“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