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之上的女子穿著粉青色衣衫,頭上戴著的鬥笠四圍有白紗,麵目若隱若現,似乎十分清秀。
那女子本在驅馬奮力前行,趕上了竹家的馬車,便踟躕起來,在馬上四顧。然後轉頭向子靖與桑彪,怯怯地問:“請問兩位哥哥,去嶽陽是這個方向吧?”
子靖與桑彪齊聲道:“不錯!”
女子在馬上躬身道:“多謝。”於是一夾馬肚子。那馬極通人性,稍加指點也便會意,放開長腿,向前奔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桑彪歎道:“人家在趕路,我們也在趕路。瞧瞧,人家那是什麼馬,咱們這是什麼馬……人家就稍微一跑,就將我們甩得老遠,我們趕路到夜裡也趕不到嶽陽,人家就敢直接說去嶽陽。”
子靖笑道:“咱們這馬,可是‘白龍馬’啊!”
桑彪“嗬嗬”一笑,向內望了一眼正沉睡的梁薇道:“原來她喝醉了先是哭鬨,接著便睡。沒有她說話,還真是寂寥得很,以後不讓她喝酒了。”
“一定!”子靖唇邊含著一絲笑。
一行人趕路到天黑,果然未到嶽陽,在附近的城鎮住了下來。梁薇酣睡到夜裡清醒過來,渴得受不了,哼哼著要喝水,哼一會兒想起現今既不在家裡住,也沒在寢室裡,孤零零地一個人在Z城呢,想喝水得自己爬起來。她一翻身正要坐起,身旁的被子抖動一下,一股溫溫暖暖的香味飄來,柔柔的手覆到她額頭。她仰頭,正遇上端綺那雙美眸,聽到她溫聲問:“薇薇,你要什麼?”
“水……”梁薇簡短地說了一句,帶些撒嬌的意味。端綺溫柔地“嗯”了一聲兒,然後起身去端水。多麼溫暖的一幕,可是為什麼還是讓她看到,端綺走路那一跛一跛的樣子!她心裡一凜,自己跟自己說:“我害得她,我害得……”這個念頭一起,她就好似置身於連陰雨天時的漏屋,無處安身……
端綺倒了水過來,還像對待孩子那般,伸手將梁薇扶起,然後將水端到她嘴邊。想來曾經的梁薇呆傻,端綺總是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梁薇接過杯子,將水一口口咽下,另有一股酸澀的苦水從心底洇開,撐不住了便靠在端綺身上直哭了起來。
“呦,你怎麼了?”端綺有點慌了,忙要去看她的臉。
她躲開她,控製不住眼淚,哭哭啼啼地想,我將姐姐害得這樣……我將她害這樣……我將子靖害得這樣……我將全家害得這樣……“豁”地一聲兒巨響,她仿佛想了起來,躲在Z城那半年的愧疚終於有了對照——我害了家人!
她越哭越痛,端綺徹底慌了,用母親哄幼女的語氣連聲道:“薇薇,不哭了,怎麼了?是不是頭疼,還是肚子裡難受,姐姐給你揉一揉……”
梁薇追著那點思緒去深想,到底做了什麼害了家人的事?可是她想不起來,回轉過來聽到端綺的問話,愧疚得想掩蓋,痛哭道:“我……我知道我喝醉了……我喝醉會撒酒瘋的,我是不是撒酒瘋了,我知道我會撒酒瘋……”
端綺不禁莞爾,“你是為這個哭啊?”
梁薇順水推舟,撒起了嬌,“是啊,是不是特給你和子靖丟人啊?”
“沒有啊!”端綺連忙道,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撒酒瘋的樣子,還挺好玩兒的!”
“啊……肯定是丟大臉了,肯定是……”梁薇把水杯還給端綺,把臉捂了起來,埋進被子裡。
“真的!你現在這樣聰明,我和子靖不知道怎麼高興呢!總之現在,無論是在我還是在子靖看來,這世上就沒有哪個女孩子,比你更聰明,更可愛了,就連你撒酒瘋的樣子都和彆人不一樣呢!”端綺用信誓旦旦的語氣哄她。
梁薇忍不住笑了,抹一抹眼淚問:“真的?”
“真的!”端綺笑道,“不信等到天亮了,你去問子靖。”
“子靖當然也會這麼說!”梁薇笑了笑。她跟子靖從小一起長大,這點了解還是有的。端綺笑著拍拍她的頭,走去將杯子放下,梁薇不忍心看她走路的樣子,便倒了下來眼盯著頭頂的帳子。端綺過來躺下了,她想了起來,便問:“這裡是哪裡?”
“嗯,這裡是張家坡,我們在客店裡。”
“我撒酒瘋的樣子,是不是被郭湘婷那個小丫頭看去了?”
“這個……你不必放在心上。”
梁薇歎了一聲兒,料到難免要被人奚落,暗自尋思一會兒道:“姐,明天我要早起,買點東西!”
“買什麼?”
“明天你就知道了……”梁薇留下一點神秘的想頭。
第二天梁薇果然就神不知鬼不覺得起了個大早。端綺醒來不見人,未免心慌了一陣,正要往子靖屋子裡找,忽然間回想了起來,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果然,大家吃早飯時,梁薇便回來了,模樣格外斯文。郭湘婷紅撲撲的小臉帶著點興奮,晶亮的眸子直朝她打量來,打量去,開口要說話,梁薇就“霍”地站了起來,拿了一塊餅子道:“你們吃好,我去車上等著。”不給郭湘婷說話的機會,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