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岸行臉紅了白,白了又泛紫,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來,手指著立在周雪桐四角的四鏢師道:“將她拿下!”四鏢師猶豫一下,郭岸行更是惱火:“怎麼了?本少爺還使不動你們了!”他勝怒之下,倒還觸發了隱在性子中的大少爺脾氣。周念秋望他一眼,也不言語。郭湘婷隻知道嘻笑著旁觀,彆人怎麼生氣她可不管,有了變故與新鮮,怎麼都是好的。
四鏢師見少爺發怒,自然不敢違拗,隻得向周雪桐道:“周姑娘,得罪了!”“刷刷”地齊聲拔刀。
周雪桐哪裡將他們放在眼裡,短劍指出道:“也罷,讓這些人多多見識一下蘭華劍的好處,他們才會拚死來搶!”眾人聽了隻是奇怪,她怎麼巴不得有人來搶蘭華劍!
四鏢師自四個方向揮刀來砍,顧及她的身份,皆不敢傾力相對。周雪桐卻毫不客氣,一使便是自己極精通的“粉蝶尋香”,劍身一聲呼嘯飛出,輕靈舞動,映著燭火,冷光閃閃,好似陽光下翩躚的粉蝶。那劍身牽著軟鏈,這裡一點,那裡一刺,尋尋覓覓似得,軟鏈舞動如波,看得人眼光繚亂。周雪桐身在中央,隻如手持彩帶跳舞一般,輕盈柔婉的動作,看起來是不痛不癢,可是四鏢師始終近不得她身。
“雜耍行”六人見他們家人竟內鬥起來,在旁評說,隻能令他們臉上更無光。若要出手相助,更是無從下手,袖手旁觀也是不安,便悄悄地離開了。周念秋、郭岸行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周雪桐,既怕她受了傷,無法向周潛光與周平章父子交待;又不能放任她亂鬨,心中很是糾結,哪裡還有心注意他人。
其它些三教九流,行為多半齷齪卑鄙,巴不得他們內鬥。“嗖嗖”幾聲,暗器直向周雪桐發出。周雪桐初時還能避開,到後麵寡不敵眾,劍法隻會兩三招,實在難以招架,手臂上已被劃了一下。她手臂受傷,“呀”地一聲捂住,四鏢師連忙停手。
暗中又一枚飛梭射來,周雪桐劍鞘一揮,“叮”地一聲擋落,憤然道:“你們這些人的卑鄙,還真沒讓我失望!”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已盈盈地蓄滿了淚水,“我的親姑姑,親表兄、親表妹都不幫我,你們這些人便可將劍奪去了……哼,此劍我費了多大力才從爺爺那裡取來,死也不肯讓人拿去!”
端綺望著她孤單的背影,抬眸四望,見四周房頂、樓上走廊,亭子周圍、水中埋伏了無數人要對這個小女子不利,惻隱之心大動。周念秋、郭岸行也十分不忍,低聲道:“你好好地過來,不要再胡鬨,我們當然會護著你!”
周雪桐神傷地道:“哼,你們不也是想讓我交出蘭華劍麼?我絕對做不到!爺爺不肯教我劍法,我知道練此劍法,需要先練‘萬紫千紅手’,再修‘齊物神功’。我特意在外公那裡住了些時日,讓外公、外婆教了我。‘幽蘭劍法’的劍招、心法,爺爺始終不肯告訴我,我便求他跟我多講秋皇後的故事。他講到秋皇後練‘幽蘭劍法’的事,我便留神聽,自己琢磨劍招與心法,終於才悟到一些。爺爺也終於說漏了嘴,說他以‘幽蘭劍法’為藍本,創出一套‘素秋劍法’傳給了姑姑你,以後會傳給我,叫我不要再想蘭華劍了。我卻偏要想,我換了蘭華劍,拿了真劍南下來找姑姑,本想求姑姑教我‘素秋劍法’,好能悟出更多‘幽蘭劍法’的劍招……”
“父親發現你換了寶劍,猜到你來找我,所以就南下了。”周念秋於是說。
周雪桐繼續道:“不錯。我沒有想到他發現得這麼快,知道我一去找姑姑,就必然會給他拿住。所以我徘徊而行,一路上散播他帶著蘭華劍出來的消息,引人去搶奪。”
童千姿不解地道:“蘭華劍明明在你手中,你爺爺手中是明是假的,你散布這樣的消息,不是自找麻煩麼?”
周念秋冷冷地道:“她就是要自找麻煩!引人搶奪,令父親覺出身懷蘭華劍的危險,他心裡疼愛她,自然不願讓危險伴在她左右。父親手中那把蘭華劍本是假的,他也要將它說成真的,旁人也就不會去她那裡搶。也因此,父親到哪裡,哪裡就有許多武林人士聚集,使雪桐容易發現他的形蹤。”
周雪桐道:“還是姑姑了解!”周念秋側過頭,不願看她眼神裡的得意。她又說:“到了暮雲府,爺爺要等我去找姑姑,我當然不能自投羅網。僵持了幾天,果然爺爺熬不住,說是讓姑姑送表妹去京城,其實是想一靜不如一動,指望我在路上找姑姑。爺爺的做法也真是不高明,我就到處惹麻煩,得罪人,散布消息說爺爺在此處,引得許多人過來……”
“那你爺爺到底在不在這裡?”梁薇關切地問。
周雪桐笑了笑,捂著手臂上的傷口,忽然滿腔委屈地道:“爺爺就算不在,見我被這麼多人欺負,還能不出現嗎?爺爺,你還要坐在那裡閉門不出,我聽到你的歎息聲了,你那樣擔心,就要一直強壓著坐在那裡。我手臂上受了傷,流的血發黑,定然是方才的暗器有毒。你不來看看,那是什麼毒嗎?”正說著,兩行淚水流下,打濕了臉上的麵幕。薄薄的生絹被淚浸濕,緊貼在她臉上,隱約可見那秀麗的臉頰。
眾人不禁四顧,心想周潛光到底人在何處,一時之間十分寂靜。忽然“吱”地一聲,梁薇對麵那個飛樓之上,二樓最邊緣的一間包間門被打開,走出一個人來。已近子夜,然而那人一身飄然白衣,雪白長發,反射著燭火的光輝,整個人好似籠罩著一層月光。他長歎一聲,戚然道:“你精通用毒,又豈能讓毒所傷。況且聽你說話,一點不像是中了毒……”
周雪桐笑著抬頭抹掉眼淚,說:“爺爺明知我沒有中毒,不還是出來了?”
“我總不可能不管你。好桐兒,聽爺爺的話,此劍留在我身邊,隻是一點念想,未必練成了它就是天下第一。你若想當天下第一,我與你外公儘可以將一身絕學傳於你,何必非要執著於此劍。”周潛光好言哄她,溺愛之情溢於言表。這時看來,簡直就像個糊塗的護短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