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綺略微想了想,笑著說:“這詩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像花間的蝴蝶成雙成對,寫信告訴那個知心人,要永結同心,永遠不違背。那時,英姿就念出這樣的詩,難不成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渾渾噩噩,就想著與人永結同心了?真是人小鬼大!”
“人小鬼大的,不隻她一個……”子靖微弱地道。
“還有誰?”端綺笑問。
“我……”子靖苦笑著說。
端綺奇道:“你?你……你那個時候,也有了喜歡的姑娘?”
“是啊……”
端綺笑道:“誰?哦……你為了找英姿,常常要出去跑的,在路上遇見的?”
子靖將臉龐緩緩轉向她,眼裡閃爍的光芒,終於流到眼眶之外。他淒然道:“不是路上遇見的,而是我追著跑的……”
他準備好了迎接端綺被五雷轟頂之後的神情,然而端綺卻是一臉不解。她在口中回味著他的話,理清楚意思之後“哦”了一聲,笑了笑說:“你一向疼愛她,隻怕她未來夫婿也會吃你的醋。”
子靖想,她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這感覺像是終於狠了心跳進湖裡,一時間卻不能淹死。死誌未消,掙紮著又說:“會吃醋的是我!姐,我很喜歡她,卻不隻是像喜歡你這樣……我看到郭岸行對她好,似乎對她有所圖,我就氣悶!我看到她跟那個李公子說話,就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裡,好讓她隻屬於我!姐,我瘋了,我完完全全瘋了……從那年,那夜,我以為她流了太多血,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死去,我就瘋了……”
“子靖!”端綺沒有被五雷轟頂,心裡隻是一陣悲愴,“一定是你服的藥在起作用,讓你胡思亂想了……你不要胡思亂想,還是睡一覺吧!你渾身沒有力氣是不是?我們就不走了,我去采一些野果,我們吃了等到天黑,再去找那戶人家。煎些湯藥你服了,恢複了力氣,咱們就去找英姿、彪哥,再一起上路!”
子靖搖一搖頭說:“是……或許跟藥有關係,平時我都不敢想這些,現在就是忍不住想……我知道我與她不可以,我不應該,我該控製住自己。可是一天天,我對她的那種喜歡卻越來越強……姐,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把事情弄得很糟糕。我活著,將再無臉見你;死了,也無法麵對父母還有姨娘……姐,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與其將來痛苦,不如現在狠下心來……”
淚水流淌在他黑而光潔的麵龐,端綺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想到自己腿受傷那段時間,子靖背著她剛看過大夫,可能就又要去找英姿。他因為這對姐妹,幾乎不眠不休。什麼樣的難事都遇到過了,這個還不足十七的少年也都撐了過來,而在這時,竟淚流滿天。
“子靖!”端綺在他手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你都在想些什麼啊!還是……還是什麼也不要想,聽話……”
子靖垂下頭,流著淚冷笑,忽然拿過一旁放著的長劍道:“姐,你走吧!我不忍心與你絕彆,你也永遠不要告訴她,否則她會難過的……”
“她見不到你就會難過!”
“她若知道了,一定會視我為豺狼虎豹!我若活著,再想一直瞞住,隻怕終將瞞不住……我……將來她不隻會難過,還會痛苦。有我這樣的哥哥,會讓她丟儘臉……無顏麵對世人……”悲傷起來,天下便與之同悲,任何一點值得不高興的事都湧了出來。
端綺連忙道:“子靖,你言重了!”
子靖苦笑道:“姐姐你不是我……你終究不能完全體會!這是……亂……亂倫啊,就算是周雪桐那樣完全無視倫理綱常的人,隻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吧!”忽然一狠心,居然生出一股猛力,將端綺一推,拔出寶劍來。
端綺顯些跌下馬車,眼見子靖揮劍便要往頸中抹去,嚇得心都忘了跳。好在馬亦受了驚,彈跳一下,抖得子靖亦是顫,動作才遲了。端綺連忙撲上去,伸手抓住劍,也不顧那劍刃鋒利。
“姐!”
端綺餘驚未定,連忙說:“子靖你聽姐姐說!”
“你先把手鬆開!”
“我若鬆開手,你再尋短見如何?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英姿的身世……”
子靖垂淚道:“姐姐何苦再提醒我,正因為我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妹呢,才痛苦不堪啊!”
端綺皺著眉頭,舒了一口氣,狠一狠心說:“如果她不是呢?”她隻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將英姿從這個家裡往外推,然而此時她顧不得了。子靖話中的真意,她揣不準到底是服的毒令他糊塗,還是發自真心。總之,就是神誌不清了,好歹要先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