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郭岸行將碗向後一甩,端綺跟著一抬眼,隻見自他背後滾來濃濃的白煙,迅速將他們籠罩……
令人措手不及的變故之中,隻聽鬆柏年喝道:“居然敢耍花招!”怒得便要出手,將這些人一一打殺了。然而白煙所及之處,燈與火立時熄滅,再加上煙霧濃濃,他什麼也看不清楚。
稍稍鎮靜一下,隻聽頭頂有群鳥“唧唧”的鳴叫。郭岸行喜得道:“外公,您果然來了!”
蘭芷因在臨仙樓被捕時,也先聽到群鳥鳴叫的聲音,之後便見周潛光現身,驚道:“大哥,他們果然搬來了救兵!”
鬆柏年便道:“老五、二弟,帶上四弟,咱們走!”濃濃黑暗裡,也看不清哪裡是門,哪裡是窗。鬆柏先發掌,隻聽“喀喀”一陣響,牆麵碎裂,領著三弟一妹衝了出去。
郭岸行先人一步,追著聲音出去。外麵不似屋子裡聚滿濃煙,雖然是在暗夜,適應一會兒,也可以看清一些事物。他見“五煞”逃進林子裡,狐疑地回頭看一下,也顧不上許多,先追了出去。緊追幾步,見前麵一個黃色人影正是菊猶存,肩上抗著一個白衣人,細一看,不是程安瑩又是哪個!
他拔地而起,要追上去,卻隻見鬆柏年從前麵閃出,接應了他,兩人再走幾步,郭岸行就怎麼也找不到了——這林子太容易讓人迷路!他向著林子大喊:“不要讓‘五煞’逃出去!”然而耳朵裡,卻隻能聽到一片混亂的腳步聲……
他心裡一冷,在林間徘徊一會兒,轉頭見到火光,便朝著那個方向走了回去。屋子裡的白煙散得差不多了,端綺、桑彪、郭湘婷人在外麵,打著火把到處找程安瑩。郭岸行冷冷地道:“她被那個不男不女的擄走了……”
“那五煞還有小世子呢?”端綺問。
郭岸行不回答,反而問:“你們見到我外公了嗎?”
三人都搖頭說:“我們沒有見到,不應該是去追‘五煞’了麼?”陸陸續續有“黑鬥篷”朝著火光跑過來,紛紛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郭岸行氣得混身發抖,咬著牙道:“還以為她真心幫我,卻還是給她騙了!周雪桐,你連‘五煞’也敢幫——”
周雪桐遠遠地聽到他這怒不可遏的聲音,“格格”一陣笑。這笑聲吵醒了床上昏睡著的人,他睜開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盞油燈,然後才發現一個女子坐在床邊,一手撫著臉,笑顏如花。他眯著眼,細細認了認,桃子形的臉龐,上挑的桃花眼,笑容裡帶著三分天真,正是周雪桐。
他想,這個人如此了得,哪裡能英年早逝,既然這裡有她,便不是地府,我也尚在人世……閉一下眼,回想一陣,抱著那件裝著落葉的衣服,跑啊跑,死命地跑,然後隻覺腳下一空,滾了下去,手裡的衣服被拋了出去。他滾動一陣,停了下來,發現自己躺在乾枯的河床之上,旁邊有一條細細的水流……
菊猶存追了過來,看到那件衣服裡包的是落葉,氣急敗壞地向他走來。而他拿著長劍,幾乎連舉起的力氣也沒有,長劍於是那樣輕易地被奪了過去,然後他胸口一痛,雙眼直瞪著菊猶存那白皙,輪廓稍顯硬朗的臉。他還試圖坐起來,可是長劍刺穿了他的身體,釘在了地上,他動不了……
他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有死……他再次睜開眼睛,用虛無的聲音說:“謝謝你……”
周雪桐先是一聲:“嗯?”待確定了那是句致謝的話,用含著笑又帶著疑惑的眼睛望著他,半晌道:“我想……是我害得你如此吧……”
子靖想一想,自己總能被菊猶存追上,還不是因為那些蝴蝶!苦笑一下,道:“你給我服的藥,不足以致命……是我倒黴,遇見了不男不女的菊猶存,我還能活著,是你救得我吧……”
周雪桐笑道:“你還真是大度,這麼大度,為了讓我內疚?不過,我天生沒有羞恥心,不識得‘內疚’。是啊,我本來是去找我爺爺,卻在空中攔截到表妹的白尾雀,她居然受了傷,被困在楊樹林裡。我猜,是我料錯了一些事,才使表妹受了傷。趕了過來,卻先看到被一把長劍釘在地上的你。我不得不耗費真氣救你一命,而那時五煞都在林子裡,我虛耗甚多,不足以與他們的老大鬆柏年抗衡,隻好待在外麵聽動靜。”
子靖忙問:“那他們怎麼樣了?”
周雪桐一陣笑,反問:“把梁蘅用落葉蓋起來,讓他等天黑以後,朝有光的地方跑,這是你出的主意?”
子靖看她那神情,不知該驕傲,還是該自慚,含糊地“嗯”了一聲,問:“他怎麼樣了?”
周雪桐忍不住又笑,“你出了這樣的餿主意,還指望他能怎麼樣?他自己跑去,把自己送給五煞。”
子靖驚道:“又被五煞抓了?你眼睜睜看著他跑去被抓?”
周雪桐含笑道:“我哪是‘眼睜睜看著’,隻是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