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仿佛清淨無他,可是又無所不包,梁薇看不懂,在心裡問,李為念啊李為念,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這個聲音在她心底呐喊了起來,這呐喊雖無聲,卻用儘她的全力。李為念自然不會聽到,沒有回答。他見她再無言語,隻是呆呆的,便再道一聲“再見”,轉身而去。
費儘力量卻隻得到一片虛無,梁薇無力到絕望,從絕望裡綻放出悲哀的火花,燒得心頭嗞嗞作響……
李為念,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我狠狠地動了一下心!我責怪你,說是你撩撥的我嗎?哎,既便我動了心,卻早已有一個人,領先一切人,在我心中為“愛情”下了一個明確的定義。假若沒有,我便能可以,將對你的感情理解為愛情了……
為什麼我早已愛上他人?
不,幸好我早已愛上他人!這裡隻是夢境,一切終究會成為泡影,更何況你早已有了李尚榮……罷了、罷了……
她轉身緩緩向前走,撫摸著簪頭,見上麵刻的是“雪桐”二字。恍然想起李為念的話來,這兩個字正好是李尚榮從前的名字,因覺得太淒清,才又改了。
雪,晶瑩無瑕,用來比喻女子的純潔清潔,自然很合適。
桐,栽桐引鳳,那是一種高潔貴重的樹木。
梧桐,傳說中梧是雄樹,桐是雌樹,他們同長同老,同生同死。“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那是每個女人所期盼的,可以為之白頭的忠貞愛情……
她回頭,看到李為念一邊拿木芙蓉給李尚榮看,一邊扶她登上馬車。溫柔的微笑,含情的眉眼,那麼相愛的一對!儘管李為念的卓然風姿與曖昧態度引得她動心惱火又淡淡失落,可是見到他與李尚榮相愛如此,亦為之真心微笑——這也是她所渴望的愛情啊!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世個每一對有情的男女如“梧”與“桐”,同長同老,同生同死,白頭到老……
然而,世間有太多不如意者。
春與夏的梧桐,引人歌詠、讚歎;秋與冬的,卻又引來人們無限哀愁。比如“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再比如“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更有“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弟,怎一個愁字了得!”
更不必說冬日裡那沒有枝葉,隻是光枝直挺挺地立在那裡的桐木了!雪桐,的確太傲世寂寥些!
身為父或兄,對於自己妹妹,自然隻希望她燦爛如花,何必傲世,更不必寂寥……
尚榮。尚,是尊崇,是久遠;榮,是茂盛,是敬重,亦是梧桐的彆稱。“尚榮”自然是永遠枝葉繁茂的桐木。不是秋天的,與愁怨無關;更不是冬天的,與寂寥遠離,永遠都在好時候……
梁薇想到這裡,長歎一聲,見周雪桐正盯著自己,臉上頗有些得意譏諷之色,忍不住在心裡嘲笑她——自作聰明,你以為人家換這枝簪子,是為了皇家徽記,還以此說他有圖謀天下的野心,是琉球奸細!可是這簪子上所刻的並不是,你的猜想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於是,她將簪子遞過去,笑吟吟地道:“睜大你的眼看清楚!誰告訴你,皇子的首飾上就一定刻著‘梁’字,這枝是我拿梁苰的,偏偏就不是!”
李為念與梁薇的對話,周雪桐雖然聽得明明白白,但是他並未直言上麵刻的什麼字,隻以為除了“梁”字之外,還有彆的,李為念隻提這個而不提“梁”無非是想混淆視聽。或者李為念毀了之前的記號又新刻上的,便拿過來細看。
可是那做工,必然不是被毀了再刻,除了“雪桐”二字,再無其它!
梁薇見她緊握著玉簪的手發著抖,雙眼更是死死地盯著,仿佛要看出那玉產自哪裡。那震驚的模樣令梁薇又得意又痛快:叫你自信,現在你可看明白了!
她心中的得意實在憋不住了,忍不住要譏諷她幾句,卻見一大顆淚水掉落在玉簪上。她心內一驚,不解地望著程家兄妹與童千姿。而他們,也都不明白怎麼一向樂觀的梁薇與從來狠辣的周雪桐,都在今天都多愁善感,雙淚易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