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又笑又氣,再也不顧不得什麼“食不語”了,拿自己的碗往子靖碗上一碰,又伸手往他手臂上一掐道:“不許老拿我還傻著的時候說事,要不然我就說你小時候的事!記不記那一回……你捉了兩隻蟋蟀放在盒子裡,要看它們打架。又帶到了教室裡,結果老師正講課時,蟋蟀叫起來了。老師氣得問是什麼聲音,你就把盒子打開給老師看,結果一開盒子,蟋蟀就跳到了老師的眼鏡上。這下可好,把老師嚇壞了,你的罪名也就從‘帶蟋蟀到教室’,升級為‘用蟋蟀嚇唬老師’!哈哈……還有,那一次,老師要我們回去把‘眼、耳、嘴、鼻’這四個字各寫一張紙。你寫到‘鼻’字時,突然掉起眼淚來了……”
“為什麼?”一旁的端綺忽然笑問。
梁薇一抬眸,發現所有人都望著自己,原來她講蟋蟀的故事時,把大家都吸引來了。她便笑向眾人道:“因為‘鼻’這個字太難寫,就把他為難得哭了啊!”
也未必有多好笑,但就是造成了哄堂大笑的效果,連郭湘婷都“格格”地笑個不停。雖然如此,她仍不忘盯著外麵,忽然指著站了起來道:“來了!好像是來了!”
哄堂大笑之後,氣氛更和睦活潑起來,眾人紛紛問:“什麼來了?外麵有什麼?”
郭湘婷跑到觀景台上,眾女子除端綺之外,皆跟了過去。郭湘婷便指著湖麵上的一片亮光道:“說是從杭州來的一個花魁,今天夜裡要把往那棵枇杷樹上掛香囊祈福。”
從亮處乍然走至光線昏暗的觀景台,初看湖麵隻覺漆黑一片。聽郭湘婷興奮地解說,薇、童、瑩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眯著眼睛,細細地看著。待適應了光線,隻見晴朗的夜空中眉月一彎,星空萬裡,照著太湖水,湖麵也好似一匹泛著幽幽藍光的黑緞子,綴滿了鑽石。展目遙望,天水混為一體,讓不不禁疑心自己是漂浮在無邊的仙境……
隻見湖水星光漂浮之處,確實生著一株孤零零的樹木。它孤立水中,周遭煙波浩淼,更有星光萬裡,大有佳人依依獨立的絕世之姿。
郭湘婷解釋道:“那裡有一個好小的孤島,島上的地方也就夠生一棵枇杷樹,樹下總泊著一隻船,住了一個老人家。”
梁薇問:“那花魁為什麼要在今天夜裡掛香囊祈福呢?”
郭湘婷聽她向自己問話,大為高興,便解釋道:“她剛從杭州來蘇州嘛!碰上今夜天氣最好,又正好是蛾眉月,那樹又是枇杷樹,與‘琵琶’一個音,所以就來了。”還做出一個懷抱琵琶慢慢彈的樣子。
童千姿卻更是糊塗了,問:“這又與什麼月亮,什麼樹有什麼關係?”
梁薇已是明了,便向她解釋道:“不是都稱美人的眉毛為‘蛾眉’麼,也就代指美好容貌,琵琶又可指女子才藝。美貌與才藝對於一個名妓來說,最為重要。那花魁從杭州而來,自然想在蘇州也豔壓群芳,那株枇杷樹又生於一個孤島之上,且是獨獨一棵,正是這個意頭啊!”
郭湘婷喜得拍手道:“就是這麼說的呢!小呆子,你還真有幾分聰明!”
梁薇笑得道:“被你誇獎,還真是我莫大的榮幸呢!”
童千姿也道:“原來如此!”
而程安瑩聽到“名妓”一詞,知道那艘緩緩而來的船上並非良家子,臉上一紅,連忙退回到室內。眾人已吃罷飯,正在用茶水。
梁薇、郭湘婷還有童千姿三人都在觀景台上認真地盯著看。隻見那艘船行到生了枇杷樹的小島旁果然停住了,然而半晌也不見有人下來。過了半晌,又見一艘船行在水麵上,也在小島旁停住,卻仍是不見有人下來。如此,小島周圍停了有七八艘大大小小的船了,也不見有人登島掛香囊。
郭湘婷不禁道:“這位花魁名妓好大的排場,這麼多船都是她的依仗,她到底幾時才來?”
郭承文在內笑道:“那些船都是為看她而來的,並不是她的依仗。”又向眾人道:“此人來到蘇州,說是頗有才氣,多少風流子弟、文人雅士想見上一見,她卻一個不見。”
梁薇隔著簾子向他道:“她來到此地,當然要故弄些玄虛。千呼萬喚始出來,才讓人覺得尤為難得嘛!”
端綺在內嗔責道:“你又懂什麼,不要亂說話,回來這裡吧。”
梁薇這才想到如今是在古代,她不應該對名妓吸引客人的手段高談闊論,但又回想起郭承文也是想一觀這花魁風姿才在這裡,若是連忙回去,顯示對此毫不感興趣,又置他老人家於何地?於是回頭笑道:“我就是想看一看這位花魁是否真的才氣逼人,稱不稱得上是一個絕代佳人?”
郭承文笑嗬嗬地道:“若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卻不是一個絕代佳人,這麼多人等得辛苦,大失所望,那可玩了!”他的話說得率真,巴不得看眾人失望的樣子又頑皮可愛,令眾人忍不住笑,也都想要看一看那花魁到底如何。
過了一陣子,隻見不斷有船來,卻都不是花魁,皆是為一睹其風采來的。這些人中大半是這蘇州的風流子弟,認識或不認識,也常在某些風流場上見麵,有幾分熟悉。如此一碰麵,大家彼此調笑,湖麵上就漸漸熱鬨起來。當然,更有不少人或是好奇,或是為湊熱鬨而來。
有的人一來,隻見的這裡已是人船無數,正歎“不好,怕是來晚了”,又有人告訴他,“是來得太早了”。這人放心地停住船,又有後船來到,也歎“不好,怕是來晚了”,他便又告訴這人,“是來得太早了”!
如此單調的對話,梁薇等旁觀之人,聽了足有十幾遍,從“來得太早”,變為“還早”,再到“還不來?”最後是疑惑得“不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