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湘婷便推她道:“你好沒用,聲音太小了,讓胖子來喊吧!”說著便一溜煙地跑回房間之內,死活要拉桑彪出來。
而湖麵之上,在花魁之婢女的示意之下,眾人漸漸安靜下來。隻聽從船內傳出一個清越無比的聲音,向眾人道:“今日妾身身子不適,容顏憔悴,有心出去與眾位一見,隻怕陋色會玷汙各位尊目。不如容妾身清歌一曲,以謝眾位在此等候之美意。”
當時眾人隻顧聽她說話,一時之間安靜無比,梁薇趁此機會,尖酸地道:“我家小姐在此,你的歌聲是有多美,居然也敢唱歌!”說完連忙低聲對童千姿道:“快回去,一會兒我讓人唱歌,你便唱。”童千姿聽說,便退回到紗簾之後。梁薇轉頭目送她回去時,見郭湘婷拉了桑彪正出來,連忙攔住道:“你們也先不要出來,等一會再說。”郭湘婷居然十分聽話,便又拉著桑彪回去了。
果然,她的尖酸挑釁之語,引得眾人注意。她趁此機會,連忙又道:“那位花魁姑娘,請移駕過來,我家小姐有心與姑娘論一論歌藝。”
這邊眾人聽到她說話,自然巴不得又多出一個佳人來與之一爭高下,便高聲附和道:“你家小姐又是何人?”“不知道姑娘敢不敢與之比上一比!”
眾船隻於是都向梁薇所在的閣樓這裡靠攏過來,卻又都在一丈之內停住。許多人見樓上的梁薇外貌也頗為清秀,背後紗簾之後更是影影綽綽,恨不得跳上去看個清楚,便要船公再靠近一些。船公皆是常在太湖之上的,笑著擺手道:“在往前就是郭三太爺醉鬆莊的地界,下麵是有暗礁的,靠近不得。”
那花魁之船也已接近,聽得如此說,便在船內朗聲問:“既然這裡是醉鬆莊,你家小姐是姓郭,還是姓陳?又或者姓周?再不然便姓傅了。”
梁薇好笑道:“英雄尚且不問出處,美人還要分姓氏?”
眾人都笑了起來,有人道:“這婢女如此清麗,又口齒伶俐,態度大方,可見其主必是一位絕代佳人!”
梁薇一臉得意,盯著那麵白底繡茜色花樣的紗窗道:“聽聞姑娘乃是從杭州來的花魁,必然才藝出眾,容貌傾城。我家小姐方才在此聽到姑娘所奏之琴聲,一時技癢,有心一比,不知姑娘肯不肯?”
那花魁便道:“妾身乃是一風塵女子,你家小姐嬌養深閨,又身分尊貴,又何必自降身份,令自身德行有虧?”
梁薇連忙道:“我家小姐並不是那一味矯揉造作之輩,姑娘也不必說什麼德行不德行。正如武林之中,有高手聽說另有高手,便想要一比高低。我家小姐自負才貌雙全,如今得遇姑娘這麼一位佳人,如何不想比上一比呢?”
白紗簾內,眾人聽得清清楚楚。郭承文微笑點頭,輕聲道:“這話說得好大方,不知她之後要如何。”端綺等人也不言語,想聽聽那花魁如何說。
在一眾圍觀者的附和下,那花魁隻得道:“不知你家小姐想要如何比呢?”
梁薇微笑道:“既然要比,就不能以己家之長對他家之短。聞姑娘來時所奏琴聲精妙,方才又欲清歌一曲,想來在琴聲歌藝上頗有研究,既然如此,第一局我們比琴,第二局比歌。至於第三局麼……嗬,無論一個女子才藝如何之好,其人不夠美麗也稱不上佳人,最後一局我們便比容貌,如何?”
船內之人沉吟半晌道:“琴聲歌藝都是音律一流,又何必設成兩局?咱們各自撫琴高歌一曲,便是一局,到得第二局,便在詩書之上比一比,可否?”
比詩句梁薇可不怕,立刻道:“很好,依姑娘所言。”
那花魁於是道:“妾身不才,便唱上一曲,但願不汙眾位尊耳。”眾人得此變故,無不是又驚又喜,隻覺得若是知道之後會有兩位佳人鬥藝,便再等上一夜也是值得的。
於是都斂聲不語,片刻的靜默之後,隻聽那白底茜花紋的紗窗之後飄出纏綿的琴聲。徐徐緩緩,和著秋夜湖麵上的涼氣,一下子便浸到了心裡去。接著歌聲響起,就好似是從湖底幽幽升上來的,令人從腳底板湧上心頭一股戰栗來。
唱的是一曲《唐多令》:何必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天涼好個秋,有明月好登樓。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燕辭歸客尚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謾長是、係行舟。
她的歌聲,纏綿之中透著感傷,直唱得眾人長歎,天空那一彎眉月也好似哭泣的雙眼。
梁薇早已進去簾內囑咐一番,歌聲收住時走了出來,拍手道:“蛾眉月下,太湖之上,如此妙曲,真令人不虛此行啊!”
更有人歎道:“聽過如此歌聲,又有誰再敢開口?”
梁薇笑道:“有姑娘珠玉在前,我家小姐也隻好續一下餘音了。”側身向內一福,恭敬地道:“有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