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
“我信你的邪!”梁薇梗起脖子道,“你說菊猶存扮花魁是李為念安排的,還說這件事從好幾天前就開始了。可是李為念幾天前還和我們在一處,也就比我們早出發一天。我們才剛到了這裡,他哪裡來得及擺下這麼大一個局!”
周雪桐道:“他安排菊猶存做事情,又何必非要出麵,有的是手段!”說著向梁薇意味深長地一瞥,好似在取笑她隻顧幫人開脫,卻犯起傻來。
梁薇想想也是,這裡就是算沒有電報、電話,李為念也不如周雪桐能用鳥雀傳語,可是信鴿總是有的。於是又問:“我就不明白李為念為什麼弄出這件事,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周雪桐道:“你想啊,就連郭家三太爺都被吸引想要看一看熱鬨,就可知如此一舉把全蘇州城的名家子弟都吸引來了。李為念在暗中觀察,細細留神,也便可一舉將全蘇州名家子弟的喜好、心性看出個大概!這樣一來,對他之後的大業……”
梁薇氣得道:“編、編,你就編吧!這怎麼可能啊……人家不過也就是路過此地,見有熱鬨,湊上一湊。無心之舉,你偏當有意!”
周雪桐道:“你信或不信,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隻通過一個動作便可窺探到一個人的心性。我現在還要告訴你第二件事,那就是李為念為什麼要救你。因為你從醉鬆莊那邊過來,他救了你,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跟郭三太爺搭話了……”
梁薇無語至極,冷冷地盯了她半晌才道:“好像是你們郭爺爺自己跟人家搭話,人家坐船裡都沒有出來的。”
周雪桐長歎一聲,搖一搖頭,緩緩道:“他知道郭三太爺一請之後,還會再請,必然會將他與妹妹請到醉鬆莊去的。他為了不顯露出目的,自然會擺出一副施恩不圖報的樣子。”
“為什麼?”梁薇想到郭承文畫的那幅畫,那背影與李尚榮是極像的,難道……
周雪桐神態黯然,又難掩怨恨地道:“因為秋以桐……郭三太爺終身未婚的原因就是因為她,而李尚榮與她生得那樣像……”
“郭爺爺他也……”梁薇詫異地道,“他也喜歡秋以桐?”
“是啊……”周雪桐輕飄飄地道,儘力壓抑著心內起伏,“我們周、陳、郭、傅四家之所以關係緊密,除了外公與外婆兩家的姻親,也就是因為秋以桐了。傅展圖那老頭子喜歡秋以桐,所以對秋以桐的師弟與師妹,也就是我爺爺、外公、外婆格外看重。而我爺爺呢?本來是一萬個看不上傅展圖的,也是因為他雖有種種不好,對秋以桐卻是真心維護,所以……所以……”她的聲音越來越冷,到最後漸漸變得如吹過樹梢的寒風……
梁薇漸漸能夠理解她心中的恨——無論如何,總也逃不過一個人的影響,而且還是一個早已過世的人……過一會兒,她連忙道:“那也不能證明李為念另有陰謀啊!況且,李為念接近郭爺爺又有什麼好處?”
周雪桐數著手指道:“一個人想要做成大事,所需的不過三樣——人馬、錢財還有智謀。我外婆有四個哥哥,郭三太爺是我外婆的三哥,行事用度在他們兄弟四人中是最節儉的,可卻是最富有的。且不說彆的,單是這太湖產的太湖石與那種……哦,你給那種茶新取的名字叫‘碧螺春’——就這兩樣,每年進賬就十分可觀,更不必絲綢、藥材……”
“行、行、行,有錢!你外婆的三哥有錢,我早就看出來了!”梁薇沒好氣地道,“之前你的小表妹說汗血寶馬要幾匹有幾匹,我們都還當她是吹牛,這回知道不是了,你們富可敵國——啊,不,比國都富!那也不用一再顯擺吧!”
這一通含酸帶刺的搶白說得周雪桐一臉無奈,隻好道:“我說這話並不為炫耀……是……”
“我懂,”梁薇打斷道,“你就是想說,李為念接近郭承文是為了他的錢。你特地跟我說他的陰謀、手段,我想也不是怕我受騙,而是想向彆人證明你料想的正確性。可是周雪桐……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是!之前李為念對我態度曖昧,我是因為他太神秘、又是帥哥一枚,春心跳了那麼一跳。可是這也沒什麼吧!身為一個妙齡女子,這……這……這很正常吧!就算是梅祖芳那樣的人,他用‘天賦仙姿、輕盈雅淡’來形容我,也讓我很開心啊,更何況是李為念……可是,這並不能代表他就……他就……”
周雪桐靜靜聽著她這一篇言辭激動的表述,然後道:“我了解,這很正常!其實我也對郭川澤動過心,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以為我愛上了他,便去提親了。我父母也覺得我們關係親密、和睦,就替我答應了。也直到那時我才知,我對他的動心與喜歡,還不足以我嫁給他,我就算是早已看破與那人不可能,可是……”
周雪桐抬頭仰望,臉上那一片淡淡的月光,引得梁薇心內一抖。她鬆了一口氣,知道周雪桐的確是“了解”的。她在現實世界裡,在網上看到一種說話,說是經科學研究愛情的保質期是十八個月。她也愛過一個不可能與之在一起的人,相信沒有永恒的愛情,知道自己並不是用一成不變的心情深愛他到現在。隻不過,有他在前,便再無來者。縱然有極深的喜歡,要說是愛情,還要帶上一點自欺欺人……
梁薇漸漸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周雪桐頓了頓,低著頭長長地舒一口氣,輕聲道:“其實……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因為我除了你,再也沒有朋友了。這世上真心幫我,全然不計較的人唯有郭川澤,可我欠他太多了。所以我唯有對你說,希望你能明白我……”
光線迷離,梁薇看不清她的臉,也就減弱了她豔麗容貌的咄咄逼人,與那種帶刺的淩厲。她的話說得誠懇、真摯,一個強勢的人顯出脆弱,要比一個真正脆弱的人更有衝擊力。梁薇愣了愣,不由得點一點頭道:“我明白了……但是,你對李為念也隻是猜測懷疑而已,要慢慢求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