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很輕,梁薇幾乎沒有感覺到,不解地仰頭向他一望。卻見他緩緩低下頭來,嘴唇絲毫不帶溫度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等他直起腰,梁薇才醒悟過來,詫異又憤怒,怪裡怪氣地問:“請問,你剛才是親了我嗎?”
“是……”他筆直地站著,手執長筒在水中點動,臉上隱隱含著一絲冷笑。
梁薇見他這般態度,頓時大怒,拿手背抹抹嘴唇道:“你跟你表妹都喜歡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怎麼是莫名其妙?是我情不自禁……”他如此說,可是臉上根本沒有絲毫情意。
梁薇冷笑道:“你真當我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你說什麼我信什麼?!”梁薇站了起來,向岸上望了望道:“你是不是以為周雪桐還在某處看著我們,為了讓她吃醋,所以做戲給她看?”
有一絲驚慌拂過郭川澤冷峻的臉龐,他覺得梁薇該有的反應是羞澀與驚慌,哪料她還能振振有詞!
梁薇怒視他一陣,又不甘心地道:“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的心,為什麼可以小到這個地步!都從來不考慮彆人的感受,周雪桐是,你也是……”
郭川澤一伸手將她攬向自己,手指暗暗在她穴道上一拂,便點中她的啞門穴,又垂下頭來,與她的臉離得好近。她要推開卻推不開,又說不出話來,隻含糊不清地發著一些聲音。忽然間想到,要是周雪桐真的躲在哪裡看此一幕,又聽到這聲音,肯定會以為,他被郭川澤強吻呢!
她連忙靜默不語,又想到,那麼如此,周雪桐會不會以為她終究是順服了?
她氣得咬牙,好想大喊:周雪桐,你千萬不要誤會啊!可是又發不出聲音,隻好乾瞪著郭川澤。
郭川澤似笑非笑,過了一會兒,終於直起頭來,攙扶著她坐下。又撐著長篙,點動水波,幽幽地道:“你還真是小性子!不過你實在是多心了……”
梁薇哭笑不得,在心裡道:“哥哥,你道行還真高!周雪桐不被你騙過,那就出鬼了!”她說不出話,當然隻好一甩頭,冷笑不語,倒真是一副還不解氣,任性撒嬌的樣子!
郭川澤又道:“你今天真是才驚四座、豔壓群芳。那個‘煙鎖池塘柳’的下聯是什麼?我對一個如何?就對一個……‘秋鋪滿地桐’。‘秋’字的部首雖然不是火,但也含了火。秋天來了,桐樹的葉子離開枝頭,鋪了滿地。這就像有些人,既然留不住就應該讓她離開,你說是不是?”那語氣像在哄她。
梁薇一來驚訝,他果然對出了比“炮鎮海城樓”意境更柔婉的下聯。自然,這一聯還是無法跟“煙鎖”的詩意比,卻總比“炮鎮”的硝煙味來得好些。二來梁薇也佩服他的才思,他特意用“桐”字,句中情境又十分蕭索,也好表示自己除了周雪桐,也會愛上彆人的……
如此一想,她就隻有苦笑,也不生氣了。反倒感激他第一吻的紳士,更佩服他之後略施小計,就能讓自己的假吻逼真無比!
船向前行了許久,郭川澤解了梁薇的穴道。梁薇向四周一望,知道周雪桐是不可能躲藏在水麵上的,而船離湖岸遠不止三裡。郭川澤還真是夠周密,知道在這裡她就算說什麼周雪桐也聽不到。
郭川澤又恢複了冷峻的神色,默默撐船向醉鬆莊去。梁薇抿嘴苦笑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挖苦道:“我真算是開眼了!在先月客館,我還以為沒有人會比周雪桐更會演戲,豈不知你們她這些家人親戚中,人才輩出!‘井蛙不可以語於海,夏蟲不可以語於冰’,我缺見短識、目光短淺了,見笑、見笑!”說完心想,你要是敢回一句“哪裡、哪裡”我拚死也要把你踹水裡!
郭川澤沒有如此回言,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說,好似沒有聽到。可是梁薇更想把他踹水裡了!梁薇氣哼哼地撇一撇嘴,不再說話。
越來越接近醉鬆莊了,郭川澤忽然問:“雪桐難道是懷疑李為念有什麼大陰謀?”
“啊……”梁薇沒好氣地答了一聲。
郭川澤點了點頭,恢複沉默。
接近醉鬆莊的鬆石島時,隻見有仆人架船掌燈等著,見有船來,遙遙地問:“是不是大公子回來了?”
郭川澤應了一聲。那船便靠了過來,一人跳到梁薇船上接過了郭川澤手中的長筒,撐著往島上去——因為那島的周圍有暗礁或木樁,不熟悉的人,是難以行船靠近的。
登島的位置遠離了之前那座水上樓閣。梁薇一上岸,什麼也不管,隻要去找自己家人。仆人在前提著燈籠為她照明引路,在鬆樹間的小路上逶迤前行。遠遠地見前麵立著兩個人,一個高大如山,一個英姿如竹,都很焦急的樣子,甜甜一笑,喊一聲:“我回來了!”連忙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