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推開窗子一躍而出,外麵守衛的侍衛看到,一麵追一麵著人通知宋乾順。
梁薇能夠禦風飛行,那是確確實實的事,侍衛又不敢發箭傷她。宋乾順雖然輕功卓然,也不是她的對手。她一路向北而行,如同竹猗猗,甚至不必吃東西,覺得累的時候,在地麵盤膝而坐,休息一陣就能很快恢複。而宋乾順肉體凡胎,保持體力,還需進食。
所以,很快梁薇便甩掉了君子堂的人。一直向北行去,看到有當鋪,便進去當掉一枝金鳳。那麼貴重的東西,她也不計價錢,人家說個數,她就說成交。當鋪的人都識貨,一看便知是宮裡的東西,但放著賺錢的生意,殺頭也敢做,隻當她是個女飛賊,從宮裡偷來的,低價收來避了風頭便好。
梁薇將九枝當完後,便轉頭向南回走。往回走時,她的速度就慢多了。因為扮成男子也不像,反而惹人懷疑,索性跟一個農家女買了身布衣來穿,還順便買了個嶄新的竹籃。一路慢慢行著,碰到有什麼新鮮吃食便買一些放在竹籃裡,心想若是和姐姐他們會和,正好一起野餐!
她這一逃,君子堂的人當然不可能追了追沒追上就放棄了,弄丟了一個大活人,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因此一路追蹤不舍。她當掉的金鳳,便像是路標一樣給君子堂的人引了路。
她這一番大展神威,也果然使各處的人都談論她。她聽說有人談論自己,還湊過去聽一聽。
這個說,他正在路上走,看到一個美貌女子從天上飛過,還以為是仙女顯靈,後來聽說了素節公主的事,才知道那就是公主!
那個說,公主不願意回宮,反而摔壞自己的首飾與禮服,拋下迎她入宮的儀仗,一路向北,在當鋪裡當掉了皇上贈她的金鳳釵。
這個又問,公主為什麼不願意回宮,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卻要典當東西?
那個便道,你懂什麼!公主是一心想要得道成仙的,不滿意仙翁遣她回俗世之中,這是在賭氣呢!她一個一心想成仙的人,怎麼會將這些俗器放在眼中?
她甚至還跟人搭幾句腔,笑嘻嘻地道:“你們說這公主是不是傻?要是我,巴不得一身俗器呢!”眾人都笑說。
她沿著官道,如此不急不緩地走了幾天,走得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去臨村看親戚的了。終於,她又瞧見了那輛馬車,那輛幽靈一樣的馬車……
很顯然,他在等著她。他站在道旁,貌似已等了很久,因為無聊便望著道旁那條結冰的小河。幾隻麻雀在冰麵上打架,他覺得很有趣,看得一臉笑意。
阿原看到了她,正要提醒李為念一聲,她也不知跟誰較勁,搶先發聲:“嗨——”
她的陽腔鬼調,吸引了李為念,轉頭向她望了一眼。
他一個南方人來到北方,可跟梁薇不一樣,很是怕冷,披著一件白狐裘,上麵雪白纖長的絨毛有些阻擋視線。待他完全轉過身來才看清此刻的她——穿著碎花衣服,提著竹籃,頭發編成單辮子,末尾用簪子在腦後綰了一個發髻。一幅村姑打扮,可是手指上的翡翠戒指,耳朵上的紅珠金耳墜都太華麗、刺眼了。
他徐徐走來,微笑著道:“戒指與耳墜都太華麗了,你好像一直戴著,是誰送你的重要物品?你若不肯摘下,衣服也應該再富貴一點,裝成是一位鄉間富戶,出去走親戚,戴上了自己所有貴重首飾——常有人這樣的!”
一見麵,竟是這麼一番教訓的話!梁薇怒道:“你諷刺我像個爆發戶!”
李為念訝然道:“怎麼可能!你可是位公主!”
一提這個,梁薇心頭更怒,冷笑道:“拜你所賜,我這輩子無論如何,也沒有機會裝扮成一位清高書法家了嗎?我這是鄉村度假風,提著籃子去野外午餐呢,你懂什麼!”
“當然了,若你喜歡……”他走到了她麵前,目光溫柔地望著她,“隻要你喜歡,怎麼裝扮都可以!”
“是嗎?”梁薇冷聲道,“我不怎麼想給自己裝扮,倒挺為你裝扮的?”
李為念顯得受寵若奇,奇道:“給我?你想給我怎麼裝扮?”
梁薇伸手比劃著道:“這裡……眼睛這裡,我想讓它烏青烏青;嘴角這裡,我想讓它血流三尺;牙齒這裡,太整齊了,一定得掉兩顆!不過我可不會易容術,用拳頭打,好不好啊?”
李為念“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連一旁甘心當背景的阿原也有些憋不住。
笑過之後,李為念又一臉認真地道:“好吧,你若喜歡,請隨便!”他微笑著的臉,乾淨而溫柔,就擺在那裡,忍人宰割似的,看樣子可真是美好。美好得讓人願意相信,他也擁有著一顆,同樣乾淨溫柔的美好靈魂。
梁薇狠瞪他一眼,她骨子裡是文人,不會如武林中人說打便打,受傷斷手指都是小事。她當然不會動手打他,翻了個白眼,滿心惡氣也不知該往何處發,便換個話題道:“你這是在等我,還是湊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怎麼可能跟得上我?實話說吧,這回又是怎麼樣回事!”
李為念剛剛完成了一件大事,此刻滿身輕鬆,麵對梁薇這般沒好氣的,仍然淺笑以對,道:“放心,沒有人跟得上你!君子堂的人找你,在三個依次往北的當鋪裡發現了金鳳釵,我就知道你這是在聲東擊西,仗著絕世輕功,用九枝金鳳將路線往北鋪,引他們去那個方向找你。而你自己,肯定會往南走。我猜你一定要和你姐他們會合,可是你逃了,你姐他們會被嚴密看守起來,引你出來。以你一人之力,讓他們脫身有些困難,一定會請周雪桐幫你。周雪桐的祖籍在鳳尾城,你們多半會在那裡會合。我又猜你來北方沒有多久,不可能很識得路,我便在通往鳳尾城的官道上等你便好。”
梁薇聽得白了臉,慌得道:“完了,我這計謀太幼稚了!你這麼容易就猜到,君子堂的人也是精英啊,想一會兒也肯定能猜到的。說不定已經在鳳尾城等著我了!我……我……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