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桐於是問:“他想要什麼東西?”
“百花露。”
這個答案在周雪桐意料之中,便問:“那你準備怎樣為他拿到?”
“過來求姑娘啊……”李為念一笑道。
周雪桐板著臉,冷哼一聲,將臉扭開。
李為念隻得訕訕地道:“我說笑呢……”
周雪桐仍然不理,抱著雙臂,微低著頭,一副小心翼翼琢磨事情的樣子。
李為念往日見她,不是飛揚跋扈、欺壓他人,便是明豔嫵媚,光芒四射,總之事事在人之上。乍一見她這樣,倒覺得可憐可愛,心想到底還隻是一個小女子,也有楚楚可憐的一麵。他立在那裡等她說什麼,卻遲遲不聽她言語。明知她絕無可能輕易放過自己,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想,再等一刻,你若再不說話,我便立刻走……
周雪桐果然沒有讓他輕鬆走掉,終於強壓著某些情感道:“告訴我吧……這回你一定要告訴我了……‘一言為定’的那件事……”
李為念醒悟過來,原來她方才的樣子,都是為了聽這個答案作準備,那麼看來她自己也料到這故事的本身是讓人失望、痛苦的……於是歎道:“‘一言為定’四字不是秋以桐刻下的,而是梁岑瑞……”
“怎麼會是他……”周雪桐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吃了一驚,娥眉緊皺著將目光向他投去。
“那年梁岑瑞八歲。他的母妃不滿術士預言他將來會殺害兄弟、奪取父位,帶他離宮。來到鳳尾城中。他一個人偶然間走到春麗院後麵的林子裡,被歌聲吸引,便一步步走啊走……”
周雪桐聽得出了神,也不由得移動步子,一步步朝他走啊走……
李為念仿佛陷進回憶不可自拔,越說聲音越低,最後飄浮在冬日的冷空氣中,細微不可聞……
周雪桐靈敏無比的耳朵終於也捕捉不到這聲音,急於知道後麵的事,便出聲問:“然後怎麼了?”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李為念回過神來,將溫柔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忽然關切地問:“你冷不冷,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再說?你看你穿得好單薄啊……”
周雪桐被問得一怔,心內焦急,便道:“我不冷,不用換地方,就這樣說吧!”
李為念一仰頭,望著周雪桐的房間道:“誰在你屋子裡呢……被彆人聽到,不防事麼?”
周雪桐轉頭見自己房內燈影閃爍,傳出整理被褥的聲音,便道:“我的侍女在替我收拾房間,讓我一會兒回去能好好地睡,有什麼可擔心的?咦……你自然是不擔心的,不過是在耍花招,胡亂說話,好不說到正題。”眼裡冷光一閃,“這件事不說清楚,你休想活著走出寒梅山莊!”
李為念卻是一臉笑意,點頭道:“這才是你!方才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叫我認不出了……”
周雪桐聽說,心內又是一怔,默默地問自己,我方才的樣子很楚楚可憐?轉念又想到,好個李為念,又用這樣的方法亂我心神,我卻不中你的計。於是將頭一抬,望著他冷冷一笑道:“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最好不過,快說、快說,逼得本姑娘發脾氣,那可不好啦!”
李為念回想一下問:“我說到哪裡了?”
周雪桐忍著怒氣道:“梁岑瑞在春麗院後麵的林子裡被歌聲吸引,一步步走了出去……他看到了什麼!?”雖然她自己心裡也清楚,還是忍不住顫聲問。
李為念眉頭一擰,沉思著道:“然後的事,我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你——”周雪桐再也忍不住,衣袖帶風地將手揚起。
這一掌若打在李為念身上,可要將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打個殘疾。他卻不慌,將臉一板,立刻道:“我若有個閃失,你休想知道‘然後的事’!”
周雪桐的手掌頓在空中,冷笑道:“若是為這個,那真是正好!我爺爺一直以為,不,他好生希望,秋以桐那賤人臨死前說的‘一言為定’是說給他的,卻不解她為何在那之前去了一趟春麗院,那樹林的槐樹之上又為何有那四個字。若讓他知道那四字是梁岑瑞刻下,那麼就真的與他半點關係也沒有……殺了你,正好可以令他永遠不知道真相,永遠不必傷心……”
李為念便又道:“那位小公主在山門外等我好好地出去,替她謀劃如何讓竹家姐弟脫身的事。你殺了我不要緊,得罪了公主也不要緊,可是令你這一族的人與皇族對立,你爺爺、外公該如何煩惱呢?”
周雪桐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將手放下,悠悠地道:“我極為厭惡你,卻也不得不說一句,知我者,李公子是也!平常的人,肯定會說得罪了公主與皇室如何如何,而你卻說不要緊,隻說我爺爺、外公煩惱的事……哼,你這樣了解我,看來也在我身上下了許多功夫吧?”
李為念眼中疑色一閃,不露聲色地道:“似周姑娘這般絕豔聰明之人,讓人不想注意也要注意……”
周雪桐冷冷一笑,逼近他一步,媚聲道:“李為念啊李為念,你當我不知你在我身邊安插眼線的事?盛素節是我許多年前帶回來的,那個時候你應該還在養病,便已謀劃就到了這裡。你費了這般力氣,卻隻是為你妹妹謀一個高貴身份,然後便黯然離去,成為一個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