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女子,赤誠地向天地表現出自己的有限的好奇、不解、期待、思索……她不夠厚重,不夠從容,不夠成熟,都在這種神情裡表現得坦蕩無疑。這種不加掩飾的赤誠,令人動容。
許久,她平穩開口:“就是在這裡,我爺爺與他師姐從此生死相隔。他失去摯愛,白了頭發……這裡有好多故事,好多、好多……”
梁薇愛護此刻神經外露、善感多思的她,輕柔地道:“是啊,沒有咱們時,這山崖就在了;咱們離開時,它仍然會在……前人會賦予它故事,我們去,以後的人也會。咱們的這些故事,對於它來說,應該比一朵花開的時間更短吧!”
周雪桐轉過頭,望著她溫柔一笑道:“你的心胸是開闊的,不像我,眼睛裡隻有自己,以及我在乎的三三兩兩的人。你想得到過去、現在、將來,看得到天下……”
梁薇笑一笑道:“我想得到如何,看得到如何?我願意多多去看,多多去想,卻仍然隻眷戀自己的棲身之所。”
周雪桐聽了,略微一想,淒然一笑道:“我聽不到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梁薇不解地皺一下眉頭,當作詢問。
周雪桐解釋道:“方才那兩個侍衛低聲說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到。我是猜到的……”
“沒有聽到?”梁薇沒覺出奇怪,“所以……”
周雪桐等著她明白過來。
梁薇眉頭一擰,盯著她道:“你沒有聽到!那麼近的距離,你應該連他們的心跳都聽得到的!”
“是啊,可是我卻聽不到了……我失去了天生的過人耳力,隻如尋常人一般了。”
“為什麼?”
“因為‘噬心蠱’……”
梁薇見她神情落寞,便道:“你爺爺也醫不好你嗎?”
“爺爺情願醫不好我……”周雪桐疲憊地長歎一聲,“如此我從此便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梁薇微笑著安慰道:“上天賦予你一些神力,不代表愛你;收回你的某些東西,也不代表不愛你呀!”
周雪桐目光溫和地望著她,也麵露微笑,道:“你這麼勸我,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因為這事你有份參與而內疚呢?”
“這……”梁薇一時語塞,“其實我之前……”
周雪桐打斷道:“在你昏迷的這一些時間裡,郭川澤曾向我詢問,是不是覺得你說的那個故事有疑點……就是你說,盛素節與鄒亦明聯合起來給我施蠱,來暗殺我的事。”
重新提起這件事,還是令梁薇緊張地發抖,“那你是怎麼說的……”
周雪桐道:“我說……沒有疑點。”她的眼神裡有寬容,還有憐憫,梁薇這一口氣未鬆下,卻聽周雪桐接著道:“我知道這是你為保護李為念而說,盛素節沒有理由這麼做,我曾親耳聽到她隻待鄒亦明一報完仇,便與他一起離開。我當時之所以對郭川澤那麼說,是因為我沒有想到李為念還會醒過來!””
“周雪桐……”
周雪桐眼神裡終於有了些許恨意,長舒一口氣道:“若不是後來知道,我的確怎麼也想不到,菊猶存裝作被我一笑擾亂整條街所激來盜百花露,背後的真相其實是李為念想要殺我。那天白天,我一氣之下想要將他殺之而後快,他一副恐懼無比,卻又無力還擊的樣子,可是轉過頭來,卻又設計害我……”
“他的確是恐懼無比才會想到要害你!他隻是想要自保……”
“事到如今你還護著他!”周雪桐失望地斥責。
梁薇恍然大悟,冷笑道:“你特地叫我來到這裡,其實是想我勸我不要再護著他!以免將來你殺了他,我與你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