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雪桐口中聽到這句話,是郭川澤不知想了多少次,可它應該說得情意綿綿,換了一種語氣就全然變了味道。
她的出嫁,全然隻是生氣賭咒而已,竟與娶她的人無關!
一時間,郭川澤心內怨憤交加,但見周雪桐還在難過之中,什麼也沒有說。
他陪著周雪桐在那裡坐到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亮,周雪桐才終於說出來。一出來,郭川澤就悄然離開,周雪桐竟然渾然不知。
天下大雨,世間皆是泥菩薩,誰又顧得了誰呢?
有人用躲避對付傷心,過上一段與世隔絕的日子就一切就又恢複原樣,再被揭到舊傷疤也不覺得疼;
而有的人,天生便有著過於濃烈的感情,一旦被觸動,方法被用心,也未必見效。
郭川澤是前者,周雪桐則是後者。
下麵一個階段,她全然變了個樣子。
張姨娘想著她連著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便親自準備了好湯好菜,送到她房中。那時周雪桐正在睡覺,見她來了連忙起身,笑著說“謝謝”,還坐下來喝了一碗湯,連讚好喝。
自這位張姨娘被納入周家,周雪桐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張姨娘已習慣了,一聽這話怔怔地不敢答應。
周雪桐見張姨娘大腹便便,怔怔地站在那裡,便又道:“姨娘還有身孕,不要總站著,坐吧。”
這句話一說,張姨娘的侍女也嚇壞了,主仆兩人互望著,滿眼恐懼。
周雪桐又說聲“坐啊”,嚇得張姨娘連忙坐了下來。她的侍女見這情形實在“凶險”,便借口說爐子上燉著姨娘的安胎藥,連忙出去找竹端綺,慌張地道:“竹姑娘,不好了!”端綺到哪裡都是溫柔體貼的,短短兩天,就成為整個寒梅山莊女性膜拜的女神。
端綺知道她們去給雪桐送飯了,聽她說不好,便問:“是不是周姑娘不肯吃飯?這麼些天不吃飯的確不好,不如請周道長來勸一勸她?”
侍女哭笑不得地道:“不,她吃了……”
“吃了?這還不好?”
“就是吃了才不好……”
端綺弄不明白了。
這侍女也不知該如何說,急得頓足道:“大小姐她從來沒有跟姨娘說過客氣話,可那種凶蠻的樣子反而是她真實的樣子。她就是不高興有人跟她母親爭寵,客氣的樣子裝也裝不出來。不過,她心腸很好的,雖是脾氣壞卻沒有壞心。所以她對姨娘發脾氣其實是對她好,可要是不對她發脾氣了,那就是不好了……”說到後麵,連她自己也糊塗了,又急又窘,望著端綺,滿懷期望地問:“竹姑娘明白了嗎?”
端綺尷尬地笑一笑,隻得道:“明白,你們家大小姐絕非凡人!隻是這會兒,到底什麼不好了?”
“就是大小姐很反常,我擔心她會給姨娘氣受……”
端綺想了想,便裝了一盤蘋果,和那侍女一起去周雪桐房中。
雪桐一見她便邀請她一起用飯,不住地誇讚張姨娘廚藝高超。
這讓張姨娘倍受折磨,而且明知她這反常是因為梁苰,還找不到機會去勸說。
待雪桐吃得差不多了,她就連忙告辭了。
緊接著,周雪桐又拉著端綺的衣服,撫摸著上麵繡的幾片竹葉問:“這是你繡的嗎?”
“是啊……”
雪桐又開始誇她是織女下凡,女紅登峰造極。說自己羨慕梁薇,因為她有這樣的好姐姐……
她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意思,所以端綺也找不到理由勸她,聽了一耳朵誇獎的話後也無功離開。
雪桐變得愛笑,喜歡讚揚彆人,逢人說好話。
郭岸行說,雪桐若本身就是這個性格,再加上這副漂亮外表,肯定人見人愛。
不過,她脾氣不好,也一樣眾多愛慕者,一下子變了反而叫人無法接受。
人們都試圖勸她,卻都被她誇讚回來。後來,周潛光要親自過來,她連忙離開了寒梅山莊。
走到鳳尾城街頭,人們都在議論宮中發生的喜事,一個太子,一個公主,還有許許多多的梁家人回到京城……
她走到哪裡都能聽到百姓們在議論梁家的事,真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逃不開了……
想來想去,她去了天香樓,本不指望李為念還在,但徑自推開他之前住著的房間門時,竟見他身披白裘,正逗桌子上的白小雀。
此時,她見到這個天字第一號仇人竟然眼前一亮,心中一喜,隻覺得他格外好看。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對麵坐了下去,李為念這才發現她,麵上一驚,直起腰來。
周雪桐笑吟吟地將他好一番打量,他看起來容光煥發,比之前更見年輕,與“麵若冠玉”四字很是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