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令懲罰雲竹主仆的事情很快便傳揚至了文宵的耳邊,隻是他那廂卻並未開口為雲竹主仆二人求情,倒是先關心起我的身子來了。
“聽玉官說,你每日酉時都要閉關修煉半個多時辰,且這幾日的胃口也愈加不好了,是身子有何處不適麼?醫神昨日來玉清宮,道你近來不喜讓他把脈,你如今的身子狀況,若不常留意,萬一生差池,可是會讓人擔憂的。”
我閒散的攬袖將一枚棋子放入棋盤中,邊與他對弈,邊回答他的話:“我自己能照拂好自己的身子,所以便不想再麻煩醫神他老人家了,閉門修煉也是為了調養真息,你不必擔心……昨日,我罰了雲竹與她的婢女花枝,我還以為你今日會來同我討公道。”
“公道?”他捏著手中那枚黑子麵不改色的淡淡道:“本就是她的婢女衝撞你在前,你身為她的長輩,理應教導。隻是罰她跪幾日罷了,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知瀠,莫非在你心裡,本帝君便是個不辯是非,糊塗庸俗的神仙?”
我彎唇一笑,候著他的棋子落局,心平氣和的解釋道:“文宵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何曾覺得你糊塗庸俗了?隻是你一向看重雲竹女君,我恐你會覺得我這個懲罰於她而言太重了些,畢竟她在人間中了狼毒,身子還很虛弱,到時若是因著我的懲罰而跪出個好歹了,文宵你怕是心疼也來不及了……”
“心疼……”送棋的那隻手被他攥住,他有意往我麵前湊近些,清眸凝望著我,沉了嗓音緩緩道:“我心疼的,永遠都隻有你一人而已。”
我僵住了執棋的那隻手臂,亦是抬眸看他,與他四目相對了少時,方用著打趣的語氣笑道:“雖然你說的這句話,我很喜歡聽,但是我也能理解你,你們之間到底還是有些淵源在的,我若真不顧及於你的感受對她太過嚴苛,到時候必然會惹你心中不悅,所以你放心,她的事,我有分寸。”
手從他的掌心用力強抽出來,我把一枚棋子放入棋盤,填上了黑子的活口,“下棋可不能分心,你若再不出手反擊,這一局便沒有回旋之地了。”
他保持著方才握我手的動作,怔了片刻,收神再看盤中棋,饒有深意的道了句:“這盤棋,落子走的第一步,便注定了結局……之所以還要按著早時計劃好的路程走下去,隻是不想讓你一人,前路太過孤單……”
不想讓我一個人……前路孤單?他這是另有所指麼,話裡的意思,又是在暗示我些什麼?
一時半會我還理解不了他到底在同我打些什麼啞謎,卷了卷袖子,我誠實道:“這世間本就沒有落第一步棋,就已決定生死的事情,除非,是你根本不想贏,便如同你我現在的局麵,你的黑子本可暗中包抄讓我落入圈套,破我棋陣,然後再絕地重生,來場反擊,屆時就算是不能將我一舉擊敗,也能令我遭受重創,再想與你匹敵,難上加難,無需十步,勝負自可見分曉。可你卻並沒有這樣做,你放棄了阻攔我的最好機會,容我深入敵營,破你手邊這本是堅不可摧的棋陣。縱使手法隱秘,你故意聲東擊西不想讓我瞧出來,可文宵,你卻忘記了,我打六萬歲開始便與你結為好友,我的棋藝,是你親自教授的,連這可迷惑人心的龍門陣,也是你一顆子一顆子教我擺上去的。數萬年來,你走的每一步棋,幾乎都在我意料之中……文宵,不曉得你可曾發覺,你我的這局棋,自打一開始,都在彼此謙讓,你在有意讓著我,而我又何嘗不在有意放你一條生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