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恢複了些許,我推開了她的攙扶,孑然轉身,往院落深處而去。頭頂桃花依舊,大好天光依舊,隻是再看這殿內百花叢生,我的心裡,已提不起半分欣喜。
一夜無眠,我孤身站在假山頂的涼亭內看了好幾個時辰的雲卷雲舒,終於,在卯日星君慢吞吞的趕著他那架火龍車從東邊湯穀爬上天幕時,我四肢無力的身子一傾,差些一頭砸下了假山,好在是雙手及時扶住了涼亭欄杆,如此才僥幸逃過了見血的一劫。
落音與玉官約莫在山下守了我一整夜,恰好此時西邊淩霄寶殿外的第一道天鐘也響起了,落音這才壯著膽子上來朝虛弱無力的我請示:“祖上,今日天宮朝會,按規矩,祖上該去淩霄寶殿,同眾仙一道議事。可,屬下見祖上今日臉色極差,不如屬下前去找天帝案前的清月仙官,給祖上告個假?”
冷風吹起我一縷長青絲,我扶著欄杆攥緊雙手,想了想,決定道:“臣子上朝,乃是天界規製,我剛蘇醒便去天帝麵前告假,委實不合規矩,給我更衣吧。”
玉官也踩著小石階走了上來,甚是擔憂道:“大人昨日便身子不適,又經一夜冷風吹,當下強撐著身子去上朝,會不會有什麼事情?”
“你也以為本座是個泥巴做的神仙麼?一點小病小傷便支撐不住了,若真羸弱至此,本座也不配做一族之祖。”
玉官聽出了我話中的不悅,為難與落音相視一眼,後終還是順了我意,陪我回寢殿,侍奉我換上了神仙的官袍……
礙於我在與文宵生著氣,故今日上早朝我並未與他一道入淩霄殿,剛與落音走到淩霄寶殿之外,恰好,自那頭迎上了同來神殿議事的君池帝尊。
“昨日本帝見你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怎麼今天,你就一臉蒼白,瞧著病懨懨的了?昨夜,是不是沒睡好?亦或者,同誰吵架了?”
我與他並肩登上玉石台階,壓抑著嗓音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同人吵架了?”
“你我都是同一個時期的神仙,私交也甚好,本帝記得你年少時便是這個性子,同人吵架,吵輸了便會垂頭喪氣,一句話不說,自個兒能獨自鬱悶好幾日。本帝一看你這神情,便知道,定然是誰招惹了你,且還給了你不小的委屈受,本帝還能猜到,惹你不愉快的這個人,是暮南帝君,對不對?”
九百多層台階還未爬完,我便受不住的停下了步子,捂住胸口先緩上兩口氣,再嗓音低啞的回了他一句:“看來,以前你總欺負我,倒是欺負出經驗了。縱觀整個上古時代,也便僅有你君池帝君,是我吵架吵不贏的神仙了。”
他見我頓了步伐,也停步等待我,立在兩層雲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我:“隻爬了六百多層台階便吃不消了?早前醫神的囑咐,你該是都拋之腦後了。前兩日嫻兒還在叮囑你,你元神剛歸位不久,不宜大喜大悲,此時動氣,對你的身子有害無利。”
我捂著自己的心昂頭看他,無奈扯了扯唇角,喘息著道:“你以前不是也說過麼,我命大,死不了,頂多便是多受些皮肉之苦,熬一熬,便過去了。”
“以前,本帝隻將你當做同生共死的兄弟,戰場廝殺,難免會受些皮外傷,你天性瀟灑好動,對於這類流血傷骨的事情,也從未開口喊過一個疼字。自然,身為男子,若是受一點傷便要哭爹喊娘,實是太沒骨氣,可知瀠,你到底也是個女兒家,我們將你當兄弟,當男子對待,你自己也該心疼自己些……你所謂的皮肉之傷,若換做其她神女,怕是會哭喊上好幾日。本帝倒是希望你真的命大,不然,這好不容易才凝聚的神魂若再被自己給折騰散了,你說,你虧不虧?”
我抿唇笑著,蓄了體力再登上兩層玉階,走到他的身邊:“我知道,我還沒有傻到,自己害了自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