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以前也總覺得,這世間太多事,太過可悲,約莫就是冥冥中注定,每個人都要經曆這樣的一個劫。但凡事,也都得抱些希望才是,似幾年前,奴婢在順河龍宮的時候,就總以為自己要熬不下去了,有太多個日夜裡,奴婢以為自己的生命會在順河龍宮內終止,可後來,在奴婢撐不下去的時候,大人出現了。奴婢做夢也沒想到,大人會親自去順河龍宮接奴婢,回到天宮後,奴婢隻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活了一次。在天上的時候,我總是羨慕人間的四時花開,羨慕人間的多姿多彩,總感覺,這天界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人情冷暖,甚至連一點自由,都尋不到。日複一日的重複著一件事,走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裡,每一塊磚,都是那樣熟悉……直到去了人間,經曆了奴婢所向往的情愛之後,奴婢才發現,原來天宮的安之若素,才是最適合奴婢的。大人,帝君以前同奴婢說過,命運,不在天,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沒有人能夠左右自己的命數,但,人有資格選擇對抗天意。”
“有資格選擇對抗天意?”這話聽起來是振奮人心,可對我而言,卻是那般好笑,“所有人都以為重生一次,能彌補人生諸多遺憾,但卻無人曉得,所謂重生,隻會讓自己本就有遺憾的人生裡,更添諸多不甘與意難平……到底,還是回不去從前了。”
不覺間一滴眼淚盈出眼眶,擦過眼瞼,滑落了下來——
晶瑩的淚水落在袖口,化做一灘濕痕,玉官伸過手來,指腹撫著我臉頰的淚痕,怔怔呢喃道:“大人,你流淚了……原來,大人你也會流眼淚。”
是啊,淚水這東西,我也有。我並非無情無欲的魔物,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神仙,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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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淩霄殿外與他的那番爭執,大約也戳著了他的心,我不見他,他後來也未來見我。
少憂殿一整日來,都是清清靜靜的。酉時一過,傍晚時分,我又開始發了燒,全身骨頭疼的鑽心,因害怕落音與玉官瞧見會擔心,從而令消息傳遍整個玉清宮,鬨得人儘皆知,故而那傷痛發作的時候我隻隨意尋了個借口,打發了落音與玉官,孤身一人進了寢殿,把自己給鎖起來。
我從未想過自己的魂傷竟是如此嚴重,連烏蒙茶都蓋不住骨縫的痛意,雙手發抖的將茶盞艱難放回茶桌上,我滿頭大汗,頭暈目眩的挪動身子,往內殿而去,好不容易撲在了床上,我閉上眼睛僅憑觸覺來胡亂用手撈著被褥,抓住了被子一角,我扯著東西朝自己身上罩。
心頭發熱,全身劇痛,可偏偏一陣大汗發過,身子又是異常的冷……緊攥著被褥,我蜷縮成了一團,額角的汗珠子還在一粒連著一粒往下墜,我狠咬住唇,覺得嗓門又乾又痛,張口喘息,耳畔充斥著縷縷刺鳴聲……魂體受傷,便是這個代價,稍有不甚,散了靈力事小,散了魂魄卻是有性命之危,醫神不許我大喜大悲,可七情六欲,又是我怎能控製得住的……
將自己藏在被褥裡強撐了半個時辰之久,身體中的痛意才逐漸散了去,而我亦在耗儘一身體力後,躺在玉床上疲倦的睡著了過去。
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又身處何方,四肢發寒如墜冰窟時,是誰伸出一隻攜著暖意的大手,攥住了我的手,給了我一絲安心。冷毛巾擦拭著我的額角,我本能的艱難低吟了句:“冷,好冷。”
“你發燒了,全身,都這樣燙。”
被子往我身上掖緊些,男人溫熱的氣息逼過來,大手給我撩開額角汗濕的長發,附在我的耳畔淺淺引誘道:“還是這樣倔,生病了也不說,這樣燒一夜,你明日便醒不過來了。”
有靈力順著我的眉心灌溉進了身軀,良久,那道淺涼的靈息才被人抽了回去。手被他放進了被褥裡,他起身要離去,我閉著眼睛尚有一半神識被困在夢魘裡,不自覺的又將手拿了出來,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感應到了自己的廣袖被我扯住,也未強收,隻在呆了許久後,再次於我床邊矮身坐了下來,手被他攥在掌心,他溫柔的輕輕道:“同我吵架時,倒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這會子怎又不舍我走了。鳳凰,這是你我,第幾次吵架?這次,我讓著你了,以後,你可不許再冤枉我欺負了你。”
“你啊,還像當年一樣,在誰麵前,都這麼得理不饒人。這天下,也便隻有我能受得住你了。”
“若你能好好活下去,即便是一輩子都不講理,也無妨,我,養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