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子晴說這話時，是鼓足十二分勇氣，再加十分忐忑的。那被喬安宇強拖著跪在墓前的情景，又一次湧進腦海，刺得心痛。
可是，骨血相連，她就這一個姐姐。冰冷的地下，孤單地躺著，而自己，最起碼，還活著。
她已經假設好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喬安宇會被瞬間激怒，把她推倒，或是拖著就走。總之，大概就還跟以前差不多吧。姐姐，始終是他心底的一根刺，長著會噬血吞肉，拔掉，卻會更疼。
如果，這個假設很快成立的話，無非就是身體受些折磨。她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姐姐 。
龔子晴那句話剛一出口，就在喬安宇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怎麼回事，自己竟然會忘了子淇的忌日，想起以前沒到這時候，都會格外地不平靜，用酒精和女人麻醉完自己，再拖著龔子晴去懺悔。那時候的他，看見地上跪著的人越痛苦，報複的快感就越強烈。可怎麼才一年，一切都變了。
龔子晴從忐忑不安轉為詫異：他為什麼沒有發怒？
喬安宇強壓住心底的浪湧，頭也不抬：“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龔子晴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他的語氣，怎麼這麼平淡。聽上去，就像是老公陪著妻子，去看故去的親人。僅此而已。
不管怎麼說，沒有狂風暴雨，就是最好的局麵。
墓園裡，龔子晴小心地跪下，這姿勢，跟以前一模一樣。
喬安宇看著墓碑上的那個名字，心口還是有些犯疼：總會對他笑的子淇，真的躺在這裡，不說話了啊。
但是再看到龔子晴的跪姿，這疼，又泛濫了些。
是因為習慣了，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嗎？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擾得喬安宇心亂如麻。時間好像真的會衝淡很多，龔子淇的臉，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夢裡了。倒是眼前跪著的這個人，時不時牽動著他的情緒。
這轉變之快，連喬安宇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覺得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不然過一會兒，恐怕呼吸都會有些困難。
“我去透透氣，你和子淇，說說話吧。”
看著喬安宇有些倉惶的背影，龔子晴覺得很奇怪，奇怪之餘，卻又有些暗喜。
這暗喜，弄得她自己也有些心煩。躺在地下的，是她的姐姐；倉惶而走的，是她曾經的姐夫，如今名義上的丈夫。
好像今天這樣來，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看到喬安宇轉身而走，姐姐會不會很傷心。
這一天，就在這樣不明不白的平靜中度過。
從墓園回家的路上，喬安宇和龔子晴，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到龔子晴家門口，喬安宇才先開了口：“我能否進去，拜訪一下你的母親。”
“你要做什麼？”擔心他會亂來，龔子晴第一反應是拒絕。她這樣的警惕性，讓喬安宇很不悅：“龔子晴，你不要忘了，我現在還是你的丈夫，女婿去看望一下丈母娘，有什麼問題嗎？”
丈母娘？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曾經狠心地說過：那個人，隻是她龔子晴一個人的母親而已。
可由不得她反對，喬安宇已經很自覺地去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