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的娘親連枝下葬的時候,全村子的人都幾乎來了。二夫人更是忙出忙進,我說不出她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人都說兔死狐悲,按理說,娘親的死去,二夫人應該有所悲傷才對,但是我太小了,看不到她的臉上有絲毫的悲傷。
最傷心的是華裡爹爹,他嚎啕大哭,用華裡家族最高的規格安葬了娘親,可是不管用什麼樣的最高規格,我的娘親卻是沒有了,我天從此塌了,我心裡的害怕程度誰也沒法想象。在娘親安葬之後,爹爹就每天喝酒澆愁,卻不想借酒澆愁愁更愁。
對於二夫人的態度,我不強求,畢竟她曾經對娘親的冷漠讓我記憶猶新。
娘親的墳墓在北山上,從北山上向下望去,合歡村一覽無餘,尤其那村子後麵的那條小溪,原名叫歡河,更是看的清晰。
我想娘親連枝應該不算是太寂寞了,這裡能夠看到美麗的合歡樹,能夠看到歡快奔流的歡河,和在田間耕作的村民,在歡河裡洗衣服的婦孺小孩們,這樣一幅寧靜的鄉間畫麵,是娘親最想看到的夫唱婦隨的場景。
娘親的逝去,讓華裡沒法接受,整整一個月來,他天天喝的酩酊大醉,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
他常常半夜喝得大醉,被陳濤扶著回來,回來就在娘親的臥室裡倒頭就睡,有時候我會在深夜聽到他傷心地哭泣。
華裡爹爹是深深地陷進去了,他無法自拔,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娘親的病好起來,也是為讓我們過的更好。他希望娘親好起來,能夠給他生好多的孩子,這些話都是他喝醉之後,在深夜裡對娘親喃喃自語的時候,被我聽到的。
我深深的擔憂起來,擔憂華裡爹爹的身體,這樣長久下去該怎麼辦呢?我沒法代替娘親來安慰華裡爹爹那顆自強而高傲的心。
裡哥哥也是擔憂得不行,幸好二夫人對裡哥哥還算好,吃喝用度並不克扣。但是對於大夫人就不一樣了,明顯地在很多地方都是下眼觀。
我總是擔心華裡爹爹會出事,可是又沒有辦法,二夫人雖然管著一大家子人,可是他對華裡爹爹卻是沒有辦法。之前華裡爹爹對他言聽計從,什麼都依著她,主要的是因為我和娘親,還有大夫人。可是娘親走了,華裡爹爹所有的希望都破裂了,二夫人的話他也不聽,這樣每天在酒醉中度過,我心裡怎麼能夠不擔心呢。
人之所想,常常會在不經意間實現,我對華裡爹爹的擔心,卻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實現了。
這天晚上,都已經大半夜了,還沒有看見華裡爹爹回來,我沒有睡意,裡哥哥也沒有睡意。
他看到我不說話,坐在娘親的臥室裡,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坐在椅子上出神。他便也坐在我身邊,不說話,隻是陪著我。
已經是三月頭上了,院子的桃花剛剛綻放,晚風輕輕拂過的時候,淡淡的香味直沁入心脾,應該是花好人好的時候,可是我的心亂如麻。
華裡爹爹還沒有回來,我也無法入睡,隻好對著那小油燈出神。可是裡哥哥卻是不甘寂寞的人,他問道:“夷兒,你今晚不打算睡覺了嗎?”
“裡哥哥,我很想睡去,而且也很困啦,可是爹爹還沒有回來,我不想去睡覺。”正說話間,小艾姑姑走了進來,她看著我們兩個爬在桌子上,並沒有睡覺,便笑道:“怎麼啦?夷兒,裡兒,你們兩個怎麼不睡覺呢?”
“夷兒說華裡爹爹沒有回來,她不想睡覺,我隻好坐在這裡陪著她了。”
小艾姑姑安慰我們說:“華裡爹爹沒有回來,有可能是有事情呢,你們是等不住大人的,還是早點睡去吧。”說著走過來,抱起我就要往床前走去,可是我是一百個不願意睡去,我要等著華裡爹爹回來呢。
小艾姑姑剛把我放在床沿上,要給我脫鞋子,我一下子跳下床沿,跑到桌子邊坐在椅子上,大聲說:“我不想睡覺,我就不睡覺,我要等華裡爹爹回來,我要等華裡爹爹回來。”
裡哥哥拉著我的手說:“夷兒,聽話好不好?你去睡覺,我在這裡等著,華裡爹爹回來了我就叫醒你。”
“不,我就不,我要在這裡等著華裡爹爹,華裡爹爹不回來我不睡覺。”
小艾姑姑拿我沒有辦法,我平時很聽話的一個孩子,她沒有想到我竟然是個倔強的孩子,隻好站在那裡,看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夫人此時也過來了,說:“這兩個孩子怎麼不睡覺?發生什麼事情啦?”
小艾歎息道:“唉,華裡大人沒有回來,夷兒不睡覺,要等華裡大人,裡兒也不睡,要陪夷兒呢。”
大夫人笑道:“好啊,我們夷兒就是孝順,時時刻刻記著她的華裡爹爹,是個好孩子呢。”
聽大夫人的口氣,她是讚同我等華裡爹爹的做法的。我一下子開心了,看到大夫人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我便跳下椅子,跑到她跟前,大夫人抱起我,將我放在自己的腿上,一隻手撫摸著我的頭發,輕聲地說:“夷兒好乖,就讓大娘抱著你好嗎?大娘給你講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