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樂想,她是清楚地記得周明禮的樣貌的,畢竟他是她兩世的丈夫,就算如今她對他早已沒有任何感情與念想。
可在那被刑部侍衛一一押至刑台上的周家一眾蓬頭垢麵的男丁中,她竟是需要好一番辨認,才看得出誰才是周明禮。
原本意氣風發的公子身穿臟汙的囚服,蓬頭垢麵,蓬頭垢麵,形容消瘦,甚至還躬下了背,與從前的他已然判若兩人,可見他的所有風骨都在北鎮撫司與刑部的大獄中磨滅殆儘了。
而不止他是如此,永嘉侯與周大郎、周二郎亦是如此,折了腰骨,跌進了永生都再爬不起來的泥潭裡。
裴時樂如是想著,忽又覺得自己這想法極為可笑。
風骨?他們周家男人有過嗎?
所謂的“風骨”,不過都是他們裝出來的表象而已,實際皆是一身的軟骨頭,連跟在他們後邊的周家家奴都還不如。
時辰離午時三刻愈來愈近,圍觀的人群裡不知誰人先高聲嚷了一句“叛國賊!死得好!”,緊著便有人義憤填膺般地跟著叫喚,使得人群裡各種黴爛的瓜果菜葉朝刑台上扔去,將本就狼狽的周家眾人砸得更為狼狽。
也因著這突然憤怒叫喚使得人群一陣哄亂起來,站於其中的裴時樂不免被旁人擠攘到,她被擠得往後踉蹌了一步,旁人還嫌她礙事,正要將她擠開以搶了她的位置,但那人才轉過頭來看她,緊著便飛快地扭回頭去,非但不敢再擠兌她,甚至悻悻地往旁讓開。
裴時樂不傻,自然知曉對方這飛快變化的反應定不是因為她,而是——
她扭頭朝後瞧去。
隻見初四那張笑嗬中帶著客氣與恭敬的臉,壓低了聲音與她道:“主子不放心裴小姐獨自一人,初六又是塊木頭來著的,主子就讓我來保護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