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明輕輕握了握自己的拳頭,垂著頭,心裡其實很不舒服。
他無法想象杜箬是怎樣看著自己最親的人在自己麵前咽氣,再怎樣獨自一人熬過最初悲傷的那幾天。他其實跟陸霜鳳不認識,但他一個人外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感覺痛苦而又壓抑,更何況杜箬還是她的女兒。
太殘忍了,他不舍,也不能讓杜箬看到這樣醜陋的遺體。
“陳院長,麻煩你一件事,能不能找化妝師幫她化下妝,恢複死前的容貌,另外,替我聯係殯儀館…事故賠償已經解決,還是讓死者入土為安吧!”
……
他雖然無法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陪在她身旁,但是他會儘他所能,將她的痛苦降到最小,雖然做這些很微不足道,但是還能怎麼辦?有些事,他也阻止不了。
杜箬第二日便可以出院,陸霜鳳的屍體運回家,喬安明聯係了專業的喪葬團隊來處理,不需要杜箬親自去操辦。
按照宣城的習俗,死者遺體需要在家裡停放一夜,家屬在旁陪著,俗稱“陪夜”,親戚和朋友都會到場,憑吊磕頭,算是送死者最後一程。
杜箬家的地方很小,所以靈台搭在槐樹下,遺體就停放在大門進去的廳裡,因為之前一直問親戚借錢給小凡看病,所以好多親戚都已經不跟杜家來往,人心這麼涼,攀富避窮,難免的事,這次陸霜鳳去世,喪禮自然就顯得有些冷清。
不過花圈倒收了很多,從廳裡一直排到院門外,大多是桐城醫院的領導和醫生送過來的,因為知道喬安明在,多好的機會來拉關係啊。
小凡也從醫院回來了,喬安明托醫院給他派了一輛車,另外還帶了一個血液科的實習醫生跟著,就怕他一時情緒太過傷心,在喪禮上出點什麼事。
喬安明知道這個弟弟在杜箬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她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他不能讓她的弟弟再出事。
本就局促的廳裡擺著床,花圈和桌子,陸霜鳳的遺體就睡在正中央,已經換了一套嶄新的衣服,妝容也已經都化好,躺在那裡跟睡著了一樣。
不停有朋友和親屬走進來磕頭打招呼,杜良心和小凡便一直哭,進來一個親戚哭一次,最後聲音都哭啞了,隻能發出一點低沉的抽泣聲,像悲傷到極點的海獅,而杜箬卻始終傻傻半跪在陸霜鳳的遺體前麵,雙目黯淡無光,兩隻手抱在膝蓋上,沒有哭,也看不出多憂傷,隻是不說話,誰來喊她她都不理,像是魂兒被抽去,她自己把自己關閉在另一個空間裡。
喬安明在旁邊看著心疼不已,她這樣下去怎麼行?她還懷著孩子,廳裡這麼熱,再加上她情緒極度悲傷,又挺著肚子,他怕她這麼熬下去會出事,所以一直在勸,勸她出去透透氣,或者就算不出去,站起來走動一下也可以,可是杜箬像聽不見一樣,連眼珠都懶得動一動。
大概臨近傍晚,天色開始暗下去,門外總算吹進來一絲涼風,連著老槐樹的枝葉也被吹得“沙沙”響,大多數來憑吊的親戚都已經離開了,擁擠的廳裡空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