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氣聲,一點點靠近…
她凝了最後一點力氣,舔著嘴唇,喊:“喬安明…”
這三個刻入她血骨裡的字啊,以前用過各種語氣喊過,發怒的,悲痛的,絕望的,而現在呢?她仿佛是從齒縫裡擠出來,氣息微弱地喊完,隨後便是一陣長而粗糲的屏氣聲,仿佛從喉嚨口發出的悲鳴…
分娩即是一場生與死並存的較量。
疼到身體無法控製,隻能花儘力氣生,捏緊床杆,拚最後一絲氣息。
喬安明清晰聽到杜箬的低泣和呼吸,心臟全部卷了起來,這種時候他應該給她一點勇氣,可是他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字句都顯得太微不足道了,隻可恨為什麼自己不在他身旁。
“好了…再來,再用力一點,看到頭了…再來…”
助產師興奮的喊聲。
手忙腳亂間,手機落地,最後就沒了聲音。
……
一切歸於平靜,喬安明捏著手機不敢回撥,惶恐不安,身心都焦灼。
好在阿彌陀佛,快下桐城高速的時候周朗的電話先打了過來。
“喬總,恭喜,孩子出來了,六斤一兩,母子平安,我一會兒把孩子的照片發給你……”
什麼都值了。
像是千山萬水的跋涉,耗儘所有,終於看到山那邊的日出…
很快周朗就將孩子的照片發了過來,皺皺濕濕的一團,還沒有穿衣服,像小貓一樣縮著四肢,頭頂幾縷濕發上還沾著斑斑血跡。
這是他與杜箬的孩子。
“小張,杜箬生了,我有兒子了…”
或許誰都無法理解喬安明當時的心情,興奮之餘全是悲慟,語言無法言說,隻能捏著手機靠在椅子上,一口口喘氣,任由眼圈濕紅。
商場上的巨鱷,在這一刻也隻是一個平凡的,初為人父的男人。
喬安明到桐城的時候已經過了三點。
周朗提前接到喬安明的電話,於是在門口接他。
“你還真連夜趕過來了啊,自己臉色這麼差,明天過來也行啊…”
“彆廢話,她人呢?”
“你說孩子還是杜小姐?”周朗貧嘴,喬安明剮白眼,他才止住笑:“行了,不逗你了,看你急成這樣,孩子他娘因為體力透支已經睡著了,我怕孩子吵到她,所以把孩子推去保溫室了,那邊有護士看著。”
周朗考慮得很周到,喬安明感激之餘也唯有說“謝謝”。
杜箬被安排在最靠南麵的病房,向陽,安靜,一切條件喬安明都很滿意。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真是體力透支了,光從額頭上凝結的汗漬也能看出她剛才在產房進行了一場惡戰。
喬安明不忍心將她叫醒,便獨自抽了椅子坐在一旁。
杜箬睡了一個多小時。
喬安明在一旁便陪了一個多小時。
那一個多小時他想了許多事,之前已經做了決定,可麵對杜箬,他又有些心軟了。
怎麼辦?
要不等她醒吧,如果她醒過來,態度好一些,願意不跟莫佑庭結婚,那麼他就改變主意。
嗯,就這麼定了。
喬安明推翻了自己之前下的命令,跟律師又打了電話。
杜箬恍恍惚惚地一直做夢,睜開眼便看到床前坐著一道人影。
又是幻覺嗎?她覺得不可能是喬安明。
可是喬安明很快就發現她醒了,湊過去問:“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者哪裡疼嗎?餓不餓,小周說你醒過來可能會想吃東西…”
他還發著燒,喉嚨沙疼,所以聲音都是啞的。
杜箬完全沒有作好見他的準備,現在一睜眼他就問了一堆問題。
這麼多問題,她怎麼回答?
連他的存在對於杜箬來講也是問題!
頭疼,心也疼,杜箬隻能微微搖頭:“你怎麼在這兒?”
“我剛到。”
他的意思是他連夜從崇州趕了過來,何必?
杜箬籲口氣,不看他的臉,也不說話。
感動都必須藏在心裡,可是不爭氣的眼淚猖狂地往下掉,她沒來得及擦就被喬安明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