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寂後,他捏著漸冷的手,已然紅了眼眶,“如你所願……”
又是連續三天的陰雨天,裡昂春季不是一個多雨的季節,但近日卻接連下了快半個月的雨了。
完顏殊沒有將陸右鯨的骨灰深埋底下,儘管陸右鯨生前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墓地,就在他父母的旁邊,墓碑正對著羅訥河,那是他和完顏殊初遇的地方。
蘇卿言已經不想再勸阻完顏殊的任何行為,他本就是個異於常人的人,她不覺得完顏殊不知道陸右鯨給自己安排的後事的深意,但他就是固執的不按陸右鯨的遺囑裡做,隻是在抗拒承認陸右鯨的死亡事實。
蘇卿言給了開鎖師傅小費,示意他可以離開了,然後踏進了大門,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又打開了窗戶,讓光照亮屋子。
左小薇看著屋裡雜亂的陳設默默的收拾起來,將垃圾扔進垃圾桶,又將地上的東西歸位。
就在左小薇撿起一隻摔缺了一角的擺件,還沒有找到擺放的位置時,眼看著蘇卿言將一米八六的完顏殊扯著衣領拉了起來,然後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這一巴掌的力道應當不小,回聲在屋子回蕩了好一會。
左小薇從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蘇卿言居然也有這麼大的力氣。
“完顏殊,你以為他沒死就願意看到你嗎?”
“你就是一隻見不得光的潮蟲,隻配活在陰暗裡,腐爛一輩子,他給你帶來了光,帶去了你從沒感受過的溫暖,而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付出?讓他死了都不得安寧?”
“你不愛他,卻還是病態的將人留在身邊,你想過是因為什麼嗎?因為他是唯一願意拉你一把的人,所以成了你救命的稻草,才想要抓著不放,如今這根稻草被你親手扯下來了,卻發現他並沒有像你期待中的那樣,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所以,你瘋狂的暗示自己、催眠自己,你是愛他的,隻是你不能愛,你不敢愛,你都不相信愛情,談什麼愛?”
“你現在所有的痛苦不過是親手熄滅了光的愧疚罷了,你不配擁有他。”
“不管你如何折騰,他死了就是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他死前恨你,連下輩子都不肯許給你,你還這麼可笑的抱著他的骨灰,說要和他相伴終老?”
壓在心底近一個星期的話終於爆發,蘇卿言吼得歇斯底裡,明明一滴眼淚也沒留,卻抒發著無儘的悲哀。
完顏殊因著童年的遭遇,早就在心底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他所有的偏執和精神障礙全源自於長久積累的情緒和恐懼,他渴求有人愛,卻又不信任任何人對他的感情,包括陸右鯨的。
他總對陸右鯨訴說那段黑暗的曆史,是在博得陸右鯨的同情,希望在陸右鯨心中獲得更多的位置,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是拖累。
然後通過一次次的暗示和催眠,試圖隱藏表麵風光的他,其實連死一個的勇氣都沒有。
完顏殊目光呆滯,懷裡還穩當當的抱著一個瓷瓶,耳邊聽著蘇卿言的聲音,越抱越緊。
他以為陸右鯨會是一朵永生花,不管他什麼時候回頭,陸右鯨都在原地盛開,等候他的回眸,可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看到那朵花了。
他怎麼能允許!怎麼會允許陸右鯨離他而去!
陸右鯨隻是在懲罰他而已,明明愛他愛到無法自拔,怎麼可能會狠心讓他愛而不得?!
他不允許!決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