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問你一句,那個證人的精神病證明,是真是假。”雲珠心底最後的一個疑問,她問梁吟秋。
梁吟秋怔了怔,說道“假的,證詞有誤是我能幫他免除死刑的唯一方式。”
雲珠一時僵在那兒,身子有些發抖,滿屋子的親人,她卻突然覺得找不到依靠,她曾經以為自己很了解梁吟秋,一起長大,一起留學,是摯友,也是親人,可到今天,雲珠才覺得自己看不透她,她有那麼多的秘密,那麼多不堪的手段,麵前這個人,當真令她渾身發涼。
她還記得自己蜷縮在法庭外邊的那種絕望與孤獨感,聽到喬家明的死刑而感受到的不安,三十年後,得知真相背後的真相,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已經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雲珠不敢看喬家明,不知怎的,心還是有些疼。
落子駿起身攬住了瑟瑟發抖地雲珠,攙著她坐到沙發上,傅子珩也上前扶住傅秀琴,扶她坐在另一個沙發上。雲珠和傅秀琴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竟對彼此升起了一分同情。
梁吟秋上前一步,繼而道“父親臨終之時,他拉著我的手,讓我一定要彌補這個虧欠,他說我們對不起思敏,對不起家明,有機會,一定要說出真相。其實這個秘密,也壓了我三十年,父親走後,我選擇離開海市,其實是想逃避你,雲珠,你可以恨我、怨我,我確實虧欠你太多了。”
梁吟秋說完,從牛皮紙袋裡又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說道“我從業三十多年,喬家明的那個案子,是我這一生的汙點,我此後的每件案子都公允公正,不放過任何一個蛀蟲,也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其實是為了彌補當年的虧欠,雲珠,傅女士,你們恨我也好,怪我也好,請看在我已病入膏肓的份上,保留對我最後的那份尊嚴,我決定要走了,可能這一彆,就再也不見了。亦杉,子珩,我衷心的希望你們幸福,即使我到了天堂,也會祝福你們。”
落亦杉和傅子珩交流了一下複雜的目光,不知道該怎麼接口,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回複,梁吟秋嘴角突然綻放一個極其溫柔地笑容,像冬日的暖陽,有融化冰雪的力量,大家一時無言。
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喬家明,終於站起了身,他看看雲珠、看看傅秀琴,然後又看看幾個晚輩,抬起顯然有些遲緩的步伐走到雲珠麵前,不等他開口,雲珠抬眸看著他,迎麵問道“你為什麼要擔這個罪名,你知道我當時瀕臨崩潰的邊緣,而你的認罪就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你對我就這麼狠嗎?”
喬家明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眉頭不禁蹙成了結,半天才開口回應道“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你可以恨我,但彆怨梁吟秋,事實證明,她那麼做是對的,讓我這個犯了道德錯誤的人,去承擔一切,我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是梁總接受了法律的製裁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公司的破產,你的怨恨,即使我們還能在一起,但這個隔閡一輩子也消不了,我對你的愧疚,對她們母子的愧疚,也會折磨我一生,其實哪怕當年死了我也認了,我畢竟犯了錯,我該買帳,何況在我離開之後,三十年後的今天,你,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她,也是兒女成才,沒有我這樣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你們過得更好,所以我並不後悔當年的選擇,那是我能為你,做得最後一件事,就是離開你的生活。”
喬家明頓了一下,他看見雲珠雙眸中噴湧而出的淚水,心裡微微一顫,繼而避開她的目光,轉向傅秀琴“真相不真相都無所謂,我答應梁吟秋說出真相,不是想獲得你們的原諒,也不是讓你們把恨轉移,而是我們都不想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傅秀琴歎了口氣,偏過頭去沒有說話,傅子珩忽然起身,越過大家的目光,上前拉住落亦杉的手,在最正中的地方,一起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