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陛下三思。”
朝臣們紛紛跪了下來。
蕭景煜心裡知道,此刻朝臣們說的皇後娘娘,就是沈安寧。
沈安寧……或許真的沒有騙他。
蕭景煜想著,就見到坐在龍椅上的那個自己,暴怒厲喝,“眾位愛卿對皇後、對沈家,倒是忠心。”
隨著這一聲厲喝,眾位朝臣連呼吸都輕了兩分,太極殿裡落針可聞。
目光一一掃過眾人,蕭景煜冷嘲。
“眾位不要忘了,這大鄴江山,是蕭家的江山。
先祖積年辛勤,創下大鄴盛世,朕自繼位以來,也勵精圖治,外平敵擾,內養民生,不過一年,大鄴就已經平了帝王更迭的霍亂,處處欣欣向榮。朕不敢說功比先祖,但而今大鄴,是朕辛勞耕耘的結果,不是皇後一人之功德,更不是沈家一家之功德。
朕素來愛重朝臣,朝中肱骨,朕無不敬重,無不善待。
可沈家不同。
沈家依仗著從龍之功,依仗著家中嫡女的後位榮耀,不思報國,反而擁兵自重,獨霸一方。皇後沈氏有孕之後,其兄嫂接連入宮探望,看似關心幼妹,實則在私商挾皇子以令天下之事,妄圖強大外戚,奪蕭氏江山。
朕感念皇後與沈家曾有功績,這才囚禁皇後,不忍懲處。
可皇後與沈家不僅不知感恩,還散布流言,意圖借用百姓的悠悠之口,來脅迫於朕,滿足他們的狼子野心。
此等事,朕絕不會容忍。”
龍椅上,那個穿著龍袍的蕭景煜,口若懸河,言之鑿鑿。
一聲聲的,震耳欲聾。
可下一瞬,畫麵一轉,就全都變了。
蕭景煜感覺到自己飄出了太極殿,飄到了宮牆上,他瞧見了穿著龍袍的自己,將笑得花枝爛顫的謝瑩柔抱在懷裡,他也瞧見了,沈安寧被吊起來,被禁軍刺穿了琵琶骨,血,一滴滴的從沈安寧身上滴落,滿地都是。
他瞧見了沈安寧自嘲,說——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你如今是大鄴煜和帝,你能有什麼錯?是我蠢罷了。”
他也瞧見了自己,怒意滿臉,猙獰外露,他喊——
“沒有朕,你這種毫無溫柔,全無端莊,隻知道舞刀弄槍,打打殺殺的女人,如何能榮登後位,坐享榮華?沒有朕,鎮國將軍府哪來的機會建功立業,哪來的從龍之功?是朕給你們機會,給你們權利,也是朕給了你們榮耀、臉麵和前程。朕得了這天下,手掌江山,那是大勢所趨,是天命所歸,這是朕應得的,與你們何乾?”
他還瞧見了鎮國將軍府的大火,瞧見了沈安寧濃烈的恨意,強烈的絕望,她叫——
“蕭景煜,你不得好死。”
一幕幕都在眼前。
恍惚間,他似乎還瞧見了沈安寧為他領兵,一身白色鎧甲,策馬狂奔,再回來時,她雖然身上染了血,卻神采飛揚。
她說:“殿下,勝了。”
他似乎還瞧見了沈安寧拖著病體,在乾元殿的偏殿,為她處理奏折。看著上麵參奏,指責他苛待兄弟,皇位來的不名正言順,沈安寧眉頭緊鎖。
她說:“大勢已定,還有人妄圖攪弄風雲,著實可惡。”
他似乎也瞧見了沈安寧死後,有人策馬而來。
闖皇城,斬禁軍,一時間,宮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他瞧見了,冬日裡劍光清寒,最後那人逆著光,將那柄帶血的長劍,直直的刺進了他的心口……
太真實了!
昏睡著的蕭景煜,似乎還能感受到利劍刺入心口的痛。
昏昏沉沉之間,他隻有一個念想——
沈安寧真的沒有騙他!
他真的曾有一世得償所願,可最終……竟還是逃不過一死。
也許,是他本就該死,無情無義、狼心狗肺、薄情寡性、冷血自私,這樣的他,死,或許真的就是他應得的。
可怎麼會呢?
他都已經得償所願了,他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