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拿了一封信,匆匆的進了書房,“大人,有從京城來的信。”
一邊說著,衙役一邊將信遞給段佑年。
穿著一身常服,可眼下的段佑年,比起之前公子如玉的模樣,更多了兩分沉穩氣質,那是他身上自然流露的官威。
伸手將信接過來,段佑年低聲開口,“確認是京城來的?”
“是,屬下去接的信,錯不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衙役應聲,快速退了下去。
段佑年低頭看信,他自京城而來,家也在京城,可他更名左祈安,又不曾留下過地址蹤跡,就是沈安寧,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按說不會有人傳信給他。
除非是皇上,或者是從皇上那問出了他下落的蕭景宴。
蕭景宴嗎?
蕭景宴什麼性子,段佑年也算有所了解,若非有大事,隻怕不會傳信給他吧?
大事?跟永安侯府有關嗎?
想著這種可能,段佑年眸子不禁沉了沉,他快速將手裡的信拆開。
信的確是蕭景宴傳過來的,信上,蕭景宴將永安侯做的事,都一一的告訴了段佑年。包括永安侯和鹿氏到鎮國將軍府鬨,包括永安侯很可能設計暗殺了沈長玥,也包括永安侯給老太君下毒,所有種種,事無巨細。
段佑年看著,睚眥欲裂。
他沒想到,他都已經離開了永安侯府,離開了京城,還不能給沈安寧一份平靜。
他沒想到,他爹娘能鬨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
手上拿著的,明明隻不過是輕飄飄的幾張紙,可是,段佑年卻恍然覺得,那信仿佛有千斤重,他大展宏圖、意氣風發、想要大乾一場,乾出一番事業來的心,似乎都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做縣令,當一方父母官,為百姓謀福祉,護百姓平安,給他們公平……
可他的家人在做的,卻是傷害人的事。
明鏡高懸。
他努力追求的這四個字,在家人麵前,就宛若一個笑話。
段佑年抓著信的手微微顫抖,不過,也就隻是那麼一盞茶的工夫而已,很快,段佑年就冷靜了下來。
將蕭景宴的信放在一旁,他拿了紙,提筆回了一封信給蕭景宴。
信隻有寥寥幾字,言簡意賅——
秉公辦理,不必顧及我。
隻這麼一句話,段佑年再不多言,他直接將寫好的信裝在信封裡,寫了戰王府的地址,隨即就讓人將信寄了出去。
從前,他是永安侯世子,是民。
站在永安侯和沈安寧之間,站在親情和友情之間,他左右為難,這沒什麼。
可現在,他是龍泉縣令,是官。
站在律法的角度,他要分得清是非黑白,這是他應做的事,不用糾結,也不用猶豫。他沒有彆的路選,也不會選的彆的路,不然,他愧對這一身官府,愧對大鄴律法,愧對自己的良心。
把信寄出去,段佑年就站在窗口,遙遙的望著北方。
那是京城的方向。
之前,他離京走的灑脫,可孑然一身,在外漂泊,他心裡終究是有牽掛有惦記的。
尤其是知道沈安寧因為他受了委屈,知道沈長玥出了事,沈安寧必定痛苦難捱,他心就一揪一揪的,他有心回去。
可是,他知道他不可以。
這一瞬,段佑年是慶幸的,慶幸沈安寧身邊還有個蕭景宴,慶幸蕭景宴是個可靠的人。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懸著的心,要如何放下?
怎麼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