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拾簡在他毛茸茸的頭頂揉了揉,轉而向孩子介紹起我來,“這是沈阿姨,叫人,南潯。”
“還記得我嗎?小豆米?”大人的恩怨與小孩無關,我主動表達善意,笑著問他。
他搖了搖頭,茫然的睜大眼睛看了一會兒,卻沒有開口。
都說小屁孩不懂事,但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的很,某些人的出現就是會讓他們的父母不自在,因此和有意無意的表現出還是。
可能小豆米自己都不知道,他張不開的嘴,其實是在為拾簡鳴不平。
我並不介意這些,依舊微笑相待。
拾簡在孩子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側目望向旁邊的門,“人在裡麵,你進去吧,我在這守著。”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在深愛的男人和他所愛的女人久彆重逢的場景中站得住腳。
我理解她,並不強求,深吸了口氣,做足準備,隨後默默按下門把手,走進病房。
屋子裡的消毒水味道比走廊裡更濃,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乾枯的腳,光禿禿得露在被子外麵,瘦的隻剩下骨頭了。
繼續往裡走,便看見了病床上戴著老人紗帽的顧翰。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認出來,而僅僅是憑著外麵拾簡的介紹,把床上的躺著的這個,顴骨深陷,麵如枯柴的男人和顧翰這兩個字聯係在一起。
他閉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旁邊的呼吸機和心跳檢測儀有條不紊的工作著,我甚至會以為這隻是一具屍體。
大概是躺久了不舒服,顧翰無意識的動了動上半身,一動,張嘴呼吸的動作就跟著變大。
酸脹感猛地湧上鼻尖,怕自己哭出來,我趕忙捂住口鼻,生怕會哭出聲音,驚嚇到他的休息。
這還是我認識的顧翰嗎,那個承載了京城無數少女的青春的少年,那個以一己之力護我周全的男人,如今躺在床上,生命就像一張薄薄的白紙,隨時都有可能夭折。
想到拾簡所說的“如果不是你們的婚禮,他可以多活幾天”,我終於忍不住,轉身跑了出去,關上門,扶著最近的椅子,哭了出來。
這個男人,我有過感激,有過埋怨,更有過虧欠,甚至為了孩子的事,我巴不得他永遠消失,可真正見到他隨時都會離開的樣子,卻還是不忍心。
如果可以,我想收回那些詛咒。
胳膊被人輕輕推了推,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寄過來一張紙巾,“擦擦吧。”
她才是最愛顧翰的那個人,做到現在這樣平靜,在不為人知的時間裡,崩潰過多少次呢。
“謝謝。”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在她麵前軟弱,照顧他的情緒也好,怕吵醒顧翰也好,趕緊整理了情緒,一邊擦乾眼淚一邊問道,“怎麼會這樣?還有救嗎?或許送到國外情況會好轉呢?”
“沒用的,主治醫生說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了,隻能吊著,能多活一天,都是撿來的。”
拾簡走到門口,透過門上磚塊大小的玻璃看向病房裡,一隻手無意識的搭在玻璃上,好似這樣就能觸碰到顧翰一樣,“你知道嗎,隻有到了這種時候,他卻沒有力氣推開我,不得不接受我的照顧,不得不日日夜夜和我相處,我知道,他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是為了你,可是無所謂,陪著他,我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