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季遠不願意說。
從鬱家抄出來的幾百萬兩金銀都是從哪裡來的?
送往各地的賑災銀、百姓上交的賦稅、軍隊下發的軍餉,鬱家被查抄的幾百萬兩金銀哪一兩不是從這些地方來的。
鬱家人貪墨這些銀錢的時候是否有想過這些銀錢興許就是百姓的救命錢?可曾知曉尋常百姓為了上交賦稅又是如何勒緊了褲腰帶,一天隻食一碗連米粒子都瞧不見的清水粥?
所以鬱家人該死。
他雖為三皇子幕僚,應該一心為三皇子籌謀,但錯就是錯,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
因著今夜鬱家之事,各家府宅都被驚動了,路過一處宅院時,沈季遠的步子不由得一頓。
這座宅子燈火通明,隔著院牆都能聽見府裡的喧鬨。
下人的輕語,孩童的吵鬨,父母的斥責,一點點鑽入耳中。
沈季遠神色漠然的抬了抬頭,冷冽的風吹開袍角也不在意,他兀自低頭撣了撣肩頭的雪花,掩下眼底的落寞之色,快步走遠。
形單影隻的背影沒入黑暗之中,更顯得孤寂。
……
親眼看著鬱家一乾等人都被押走後,晏姝命張陵和風鳴留下來善後,她則帶著謝斂上了馬車宮外的長公主府而去。
依照景國的規矩禮製,公主出閣後,皇帝才會賜下府邸,許其出宮彆住。未出閣前,公主隻能住在宮裡,不得寵的公主甚至隻能與後妃同住一宮。
唯有晏姝不一樣。
她及笄禮之後父皇便在宮外給她置辦的府邸,準她隨時出宮居住,隻是這些年她甚少歇在宮外的長公主府。
眼下獨孤尤守在宮門口,雖然心裡清楚父皇口中的“任何人”中不包括她,但晏姝不想多添是非,是以才想起去長公主府歇上一晚。
長公主府也在上三城內,且離鬱府不遠,一路上晏姝闔眸靠在軟墊上,不發一語。
謝斂坐在她斜側,雙手緊緊攥緊了衣袍,心中的忐忑也發濃重。
好半晌,謝斂小心翼翼地開口,“長公主殿下……”
晏姝眼皮微微一顫,嗓音帶著一絲啞,“彆說話,讓本宮靜一靜。”
謝斂頓時不敢言語。
閉著眼,眼前一片漆黑,可謝斂那張俊美如畫的臉龐卻一直在腦海中回蕩,晏姝輕輕吸了口氣,心中微亂。
今夜鬱府之行,一是為了從鬱子安手裡拿回雙鳳玉佩,順便問清他與謝斂之間到底發生過何事,二是設計查抄鬱府,這兩件事都在她的計劃之內。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鬱子安那得知五年前秋獵意外的真相。
鬱子安冒名頂替,謝斂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鬱子安偷盜剽竊,將謝斂的詩作占為已有。
這兩樁事都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倒也不是她不能接受,隻是知曉她喜愛的那些詩作都出自謝斂之手後,晏姝心裡多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先前她能很淡然的麵對謝斂喜歡她這件事,可眼下心裡卻總有幾分彆扭,這股情緒似欣喜、似緊張,讓她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