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允街百姓普天同慶的一天。
罩在他們頭頂的那片天，伴隨著一位長著娃娃臉的將軍，挨個拜訪之後，沒有了。
聰明者選擇了出讓部分利益，不聰明者，全家覆滅。
這是百姓私下裡探討出來的結果。
但半天後，城內各處張貼了數十張告示。
抄家者，皆是禍國殃民，魚肉百姓者，且條條罪狀羅列的格外清晰。
情節較輕的，以罰銀罰糧等方式代替。
無罪惡者，則原封不動。
但在允街，完全沒有為惡的隻有一戶人家。
據說家主曾經是朝中的清流，靠著皇恩封蔭，有了如今的家業。
說來倒也奇幻，那位娃娃臉將軍在允街城中風風火火的行動，那位老家主，竟是第一個站出來響應的，並且其他家族有許多罪證，還是那位老爺子提供的。
當城中百姓因為分得的錢糧，而陷入舉城歡慶之時，那位老家主，正坐在允街縣衙的後堂，和宋民一道喝茶。
“成老，非是小王要拍您老的馬屁，實在是，我走過了狄道、枹罕、金城，媼圍，這數座城池，但如成老一般高風亮節之輩，無一人。”這是宋民發自內心的感慨。
直接一刀切的事情，宋民並不喜歡做。
他還是會講些道理的。
可是他把機會給了那些人，可真正抓住的，卻沒有幾個人。
富人在肅王的眼中就有罪，這個說法已經被不少的人按在了宋民的身上。
但事實並非如此，隻是大多的世族門閥，皆有罪！
強占百姓良田，殺人滅口，強行羈押百姓為奴等等，罄竹難書。
而這些，幾乎是這個天下多數世族門閥的通病。
宋民沒有必要向誰去解釋什麼，但他的心中有一杆秤。
他是真的講道理的！
麵前胡子花白的清瘦老者，雙手捧著茶杯，很淡然的慢慢品著，“肅王殿下，您該注重名節了。雖然據老朽觀察，殿下所做之事，皆是為了百姓，為了蒼生。然，事猶不及，老夫懂殿下您，可天下人不一定懂，這天下最難防的便是這悠悠眾口。”
宋民輕笑，“是非功過有青史，善惡斤兩問閻王。又有那是非功過心中數，成敗輸贏酒裡沉。本王隻求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中間無愧於百姓蒼生。如此，足矣。”
成老抱著茶杯的雙手微微有些僵硬，看向宋民的目光漸漸變得肅然。
“好詞啊，好詞，好詞！”成老一連念叨了三遍好詞，又低吟了起來，“是非功過有青史，善惡斤兩問閻王，這一句詞，幾道儘了人生所有事，也寫完了人這一輩子。是非功過心中數，成敗輸贏酒裡沉，殿下是一個心懷大抱負之人，又是一個心胸豁達灑脫之人，老夫欽佩。想老夫虛活六十八個年頭，看待事情的眼光，竟還不如殿下十分之一，說來當真是慚愧啊慚愧！”
“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中無愧於蒼生百姓，此一句，節義天地呐。殿下，老夫忽然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殿下滿足。”
宋民被這老頭子誇的還有點小尷尬，雖然這些也確實是他心中所想，但他終歸隻是一個搬運工，說這些話的人，跟他一毛錢的關係可都沒有。
“成老請講！”宋民說道。
成老抓著拐杖，緩緩站了起來，他執弟子禮，深深見了一禮之後，說道：“請殿下為老夫手書一副，便是這句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中無愧於蒼生百姓。老夫想懸於靜室，時時觀之，也讓弟子們默誦在心，時時反省。”
“這個……”講真的，老爺子這個要求，把宋民給難住了。
他的那個字吧，拿倒是能拿的出手，就是稍微有點兒丟臉。
“殿下，可是有什麼難處？若是如此，老朽就不強人所難了。”成老察覺到宋民不太好的臉色，出聲說道。
宋民輕咳一聲，“難處倒是沒有，就是，本王不善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