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看看天色將晚,這女子突然出現在這裡,究竟為何?難道她住在此地不成?
夜色漸漸沉重,四處都閃起了淡淡的燈火,這個小院裡也亮起了燭火,人影搖曳,似乎多了個人影。兩個人在燭光下,比肩而立,影搖綽綽之下,楊卓覺得這好像又有點蹊蹺,難道屋子裡另有人來了不成?好奇心驅使楊卓跳進了後院,悄悄潛到了窗下,傾聽屋裡的動靜。
裡麵確實傳來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乖,這些日子,都在這裡嗎?”女子說道:“哼,你都不來找我,我寂寞死了。”男子笑道:“我不是來找你了嗎?我那馬場和這裡相去也不近,我就是插上了翅膀,也要飛一陣才到這裡啊。”女子甜甜一笑,說道:“你最會哄人了,唉,這些日子我好無聊,每日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儘頭?”男子說道:“我來陪你了,高興點。”女子說道:“你已經好久不來這裡了,我好煩。”男子說道:“彆這樣,我說好來陪你,就一定不會叫你失望的。”女子嗔道:“看你這麼油嘴滑舌的,饒了你吧。”
兩個人似乎開始坐下,在桌前一起喝酒談天。
男子說道:“你家裡最近如何?”女子搖頭歎息道:“老樣子,爹和哥哥都在忙生意,哪裡顧得上我這個孀寡之人?”言語中頗含怨懟之意。男子說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哪家的生意都不好做,你應該體諒一下你父兄的不易。”女子歎口氣,說道:“我體諒他們?誰又能體諒我的不易?”男子說道:“彆如此說,畢竟你還是舒家的人,有些事是無可回避的。”女子說道:“我是舒家的人?我倒不覺得。自從我那死鬼男人死了以後,我還嫁的出去嗎?恐怕在彆人眼裡,我是個克夫的喪門星罷了。”男子說道:“不,此話慎講,以後你還要過下去,豈能如此消沉呢?”
女子說道:“我消沉?在道德君子眼裡,我就是克夫的女人。在衛道者的筆下,我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敢想象。哼,隨它去吧,我還是我,不能叫這世道把我逼死吧?”
男子勸解道:“這件事,不能想得太過悲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女子慘然笑道:“好起來?憑什麼?憑我爹的財富地位,還是憑我哥的囂張跋扈?也許都靠不住,能夠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男子說道:“令尊和令兄來看過你沒有?”女子說道:“我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中了,沒人來找過我,似乎我本就不是舒家的人。”男子一時默然。
女子說道:“難道這是我一個人的錯嗎?難道我真的該如此下去嗎?”
男子說道:“彆這樣,喝杯酒,我們好好說說話。”
女子說道:“嘿,彆說我了,你最近怎麼樣,生意可好?”男子說道:“還好吧,馬場生意還算過得去,多數都是賣給軍旅,或是北方武人。”
女子說道:“馬場?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當時嫁給你,或者——或者,哎,也許都不同了。”
男子說道:‘彆說了,都過去了,誰能想到會出那種事,我深感同情。“
女子說道:“酒,酒這個東西,似乎能叫我忘卻許多事情,卻也能叫我想起許多事情。哎,那時候,未出閣前,何等風光,一個舒家的大小姐,使奴喚婢,錦衣玉食,仿佛是個公主。可是,一旦出嫁,就要三從四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哎,真是——”
男子說道:“彆多想了,畢竟一切不能倒轉,隻好向前看吧。”
女子喝了口酒,咳了兩聲,似乎嗆了一口,說道:“我也想向前看,可是我憑什麼呢?你知道我現在最羨慕誰嗎?我妹妹,我妹妹。她還是個姑娘,還沒出嫁,我隻希望我永遠活在未出閣的時候,那時候,那時候——“說到此處,喉頭哽咽,竟然說不下去了。
楊卓聞得此女言語,揣測她可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才至於如此放縱自己,於是對她的厭惡之感,頓時減少了許多,一股同情之意油然而生。
男子一時安慰,女子微微啜泣,但還是強自喝下了一杯酒,那種痛苦之情,楊卓在窗外似乎都能感覺得到。
女子低低說道:“彆走了,彆走,好好陪我喝酒,喝酒——”男子隻好照辦。
女子歎道:“我為什麼會生作了女兒身,你看,你做男人多瀟灑,多瀟灑,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女人行嗎?女人要照顧家,照顧丈夫,照顧孩子,還要顧及什麼狗屁的三從四德,都是狗屁,我真想,真想有時候重新投胎,再不做女人,做什麼都好,再不做女人。”
楊卓一時黯然,想不到如此個女子,卻被世道壓迫至此,心中一時喟歎。
男子隻好隨口安慰,女子卻是漸漸的語無倫次,似乎醉了,倒在了男人的懷裡。
男人的呼吸漸漸粗重,似乎開始想入非非了。
突然從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男人一時呆了,竄出了後窗,趴到了窗根下。
接著楊卓看到了一個衣衫華貴的男子,匆匆走進來,卻不是和女子在竹林中偷情的男子。
男子看了看屋中的酒菜,和滿身酒氣的女子,喝道:“你在這裡作甚?又來胡鬨什麼?”
女子睡眼惺忪的說道:“誰啊,來此大呼小叫的?”男子說道:“是我,你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