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直將我抱在懷裡麵,四處張望著尋找退路但並沒有跟我說話的小天也終於執拗地開了口。
這個孩子。
今年已經有二十歲了。
但卻依舊保持著當年的單純和童真,他並不知道在這個世上,活著才是最緊要的事情,他固執地攬住我,然後低聲道,“我不背你,背你的話,你就會被橫梁砸到,那是古代人用來當箭靶的方式。”
他自小愛看古典戰爭劇。
對於那種拿兄弟當箭靶的逃兵向來是嗤之以鼻的,所以此時此刻,自然也不願意做出如此宵小的行為。
我詫異於他到了現在,腦回路還如此的清奇。
如果是在平時的話,我一定會罵醒他,並且告訴他,身家利益麵前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不顧,但是此時此刻,說真的,我倒是真的沒有什麼力氣來訓誡他。因此,隻是再度扯了扯他的衣角,“阿姐告訴你,如果這一次,阿姐成了你的累贅,你就拋下阿姐,好麼?”
他繼續固執地搖頭。
可眼睛裡麵卻有了眼淚,像是要哭。
“瑤瑤,瑤瑤姐,我們已經拋棄過你一次了,在當初你被老大帶走的時候,我沒能夠好好保護你,後來你被扔到江水裡麵,我哭喊著說要去救你,可是還是沒能夠來得及,這一次,我一定要帶你出去!”
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
像是執念一樣。
我的眼前一瞬間充盈了淚水。
也就是那麼一刻。
我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十九歲那一年的痛苦是我自己的噩夢,卻也是彆人的噩夢,紀平安為此出了車禍,回歸霍厲的身份,讓我的離開,也讓小天有了心裡麵難以言喻的傷疤。
我的手輕輕地在小天的手上摩挲著。
嘴微微地張開,我說不出話來,就隻能夠對他做著口型。
事實上,我多麼的想要告訴他,“小天啊,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隻是, 他聽不見。
我們此時此刻身處酒吧最中間的長廊裡麵,四周都被燒得差不多了,就在剛剛我們說話的功夫,左右又是兩個木頭梁柱砸了下來。
我們可以走的路又少了兩條。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剩下的唯一的一條路就隻有此時此刻麵對著我和小天的那個緊急出口。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從那個緊急出口出去的,隻是,一片煙霧朦朧之中,我隱隱綽綽的看到那裡站了兩個人。
是兩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
他們的手裡麵拿著尖利的刀。
目光隻是死死地盯住我們。準確的說,那目光是死死地盯住我,跟小天也沒有什麼關係。
而其他的人但凡從那裡走,都是放行的。
這很明顯,是衝著我來的。
“小天啊,姐還是想……想自己下來走……你先出去,我等一下就跟上……”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體內所有的力氣都掉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如是說。
他在紀平安的一群手下當中從來都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但是論看眼色,他一丁點兒也不輸給其他人。因此,此時此刻,當我這個樣子跟他說了之後,他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用同樣惡狠狠的眼光回瞪了那兩個人。
像是早知道我要說什麼一樣。
他一本正經地回應我,“小天不怕,隻要能夠跟瑤瑤你在一起,小天死也願意。前幾年,小天最後悔的就是沒能夠陪瑤瑤你一起死,如今你回來了,我的後悔也消散了,我既然能夠保護你,我就絕對不要讓被人傷害你半分!”
他抬起頭。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認真與激,情。
我微微閉了閉眼睛,儘管按照道理來說,此時此刻,我應該有的反應是感動,是欣喜,但是我實在是笑不出來。
因為,我知道,跟著我,他最大的可能的結局是喪命。
“滾!”
我用儘周身最大的力氣對他吼。
他的身子僵直了一瞬。
我跟他一起,從小長到大,對待他就如同親弟弟一樣,像今天這麼吼他還是第一次,他沒有說話,可是,我的手上卻已經有淚水滴落。
我知道,是我的態度傷了這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