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被什麼重物給撞開了,久違的光明像舞台上一束打眼的聚光燈把倉庫照得雪亮。隻見地上一片狼藉,無數個啤酒瓶隨地滾動,還有幾瓶打翻在地的紅酒,不斷的有深紅色的液體從瓶口斷斷續續地流出來。空氣裡有酒精的味道,還有葡萄的果香。
宋羨知手裡赫然也拿著一個已經碎掉的啤酒瓶,從尖銳的玻璃渣口上滴下一滴濃稠的血液,像在暗夜裡猛然滑落的一塊巨石砸向水麵發出驚人的一聲脆響。他額頭上破了一個口子,有血順著眼角流下來讓他的整張臉看上去格外嚇人。他失神的眼睛微微眯著,艱難地轉身,看向突然敞開的倉庫大門,一臉的迷茫。
夏沐站起來,臉上是星星點點的淚水。她看見了高祁,他站在倉庫的門口,臉上有焦急的表情。他左右張望了一圈,首先看見的是宋羨知。
他篡起拳頭衝過去照著宋羨知的腦門就是一拳,猝不及防而又直接,打得宋羨知一頭栽倒在地。他還怒不可遏,衝過去騎在他身上,照著他的臉又是一拳。他想殺人的心如此清晰,每打出一拳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他不隻一次地見過他跟在夏沐身後鬼鬼祟祟的樣子,那時候,他就疑心他對夏沐存著不好的心思。隻是他們都是學生,他不會把事情想得太齷齪。
二十分鐘前,演出結束,他去後台拿水喝,剛好撞見高小峰在打人。被打的那個人他認識但很少說話,是剛來酒吧不久的蘇南,他是個吉他手,平時跟高小峰並無交集。酒吧這種地方,新來的人受點委屈,在所難免,他就是這麼過來的。他本來不想管他們的事,拿完水就打算走,卻聽見蘇南叫他。
“高祈,趕快去救夏沐。”
他停下腳步。
高小峰表情猙獰,把蘇南壓在地上,凶狠的語氣,“你再敢說一個字。”
“夏沐,夏沐在倉庫。”蘇南的臉被壓在地上已經變形,雙眼卻堅定地看著他。那眼神真摯而脆弱。
他意識到事情不太對,他已經有兩個小時沒看見夏沐了。
他走過去一把扯開高小峰,蘇南趁機逃離了高小峰的控製。
二打一,再能打的高小峰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和蘇南,“你們,給我等著。”
高小峰走後,他問蘇南, “你怎麼惹上他了?”
蘇南說,“沒時間說那麼多了,你趕快去倉庫,夏沐在哪兒。去晚了就出事了。”
他一口氣跑到夏元濤的辦公室,門是開著的,以往,這裡的門都是鎖上的。他推開門,走進去,看見倉庫的門卻關門,他用手推了推,發現鎖上了。他知道夏元濤的抽屜裡有備用鑰匙,於是去翻找,卻並沒有看見,而是抽屜的最後一格,翻到一張老照片,上麵是五個年輕人的合影,除了夏元濤,他還認識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的媽媽,還有一個就是夏沐的媽媽陳淑芬。但另外的一男一女,他沒見過也不認識。他沒時間去想他們是誰,在辦公室轉了一圈,然後一眼看見辦公室的門後麵掉著一把鑰匙,他跑過去把它撿了起來。
“夏沐呢?你對她做什麼了?”
他扯著宋羨知胸前的衣服,他像一灘稀泥,毫無知覺地閉著眼睛,臉上被鮮染得麵目全非。他似乎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見到夏沐,於是他又站起來,倉庫裡充斥著他焦急而又恐慌的聲音,“夏沐,夏沐。你在哪兒。”
在高祁朝宋羨知揮出那一拳的時候,夏沐就想叫他了,但她渾身發抖,張了幾次嘴,最後,她無力地發現自己竟然失聲了。
她一直這樣,過度的恐懼會讓她發不出聲音。
“夏沐,”高祁在倉庫裡來回尋找,“夏沐,你在哪兒?”
夏沐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挪動了一步,她踩中了一隻啤酒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高祁尋聲跑過去,扶起她,“你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
因為激動,她隻能拚命地搖頭。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她並不是害怕宋羨知,她隻是很害怕黑暗。像劫後重生的人,她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下來,對高祁有巨大的感激之心。
覃力跑進去,看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宋羨知。他不過去了一趟廁所,回來,他就不見了。他找了很多地方,以為他丟下自己提前走了。他原本也打算光明正大地從酒吧的大門離開,卻無意中聽見高祁和一個滿臉傷痕的男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