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他就好像被人從臀部那砍成兩段了似的,隻剩下上半身。
原本就已經輕盈的身體,就變得更不值得一提了。
小孩衝我燦爛地笑著,我心裡突然很觸動,為這孩子的堅強,為這孩子的樂觀。
來到四麵朝天的廚房,我又一次被震驚了。
門外小小的台階上放了一口鍋,然後擺上一張缺了一隻腳的桌子。
這要是下雨天,豈不是要挨餓了嗎?
我把小男孩放下,讓他在一把木板凳子上坐好,然後扶著老奶奶靠著他坐下,因為椅子就一把。
“姐姐,吃的在那裡。”小男孩興奮地叫起來。
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好吃的呀?我笑著走過去,打開鍋蓋。
裡麵蒸著幾個饅頭,還有少之又少的幾塊臘肉和一些醃製的鹹菜放在一起蒸。
這個……就是他們的午餐嗎?
我把這些東西端過去,小男孩眼睛直直的盯著饅頭看,很想吃卻又不敢拿。
“來,快吃啊。”我拿了一個饅頭給他。
小孩看了看饅頭,饞得直吞口水,可是還是把饅頭給了我。
“還是姐姐吃吧,蛋蛋不吃。”
原來他叫蛋蛋啊,醒來這麼久也沒問人家叫什麼名字,還真有點失禮。
我的眼睛又濕了,為這個懂事的孩子。
“姐姐現在不餓,蛋蛋吃吧。”
看得出來,孩子是很想吃的,可能是出於某種原因不敢吃而已。
蛋蛋看了奶奶一眼,經得奶奶的同意,他開心地拿起一個饅頭就往旁邊移動,轉身偷偷的啃了起來。
“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吃過饅頭,瞧他饞得,你彆見笑啊。”
老奶奶則著耳朵聽他的孫子吃饅頭的聲音,開心地笑了。
沒吃過饅頭!這是被我們這些人從小就扔到大、從小就嫌棄的“白饃饃”,小男孩就像是得到山珍海味一樣。
原來他是想把這個最寶貴的、他認為非常好吃的東西留給我,即便他沒有嘗過,幼小的他就隻知道那是好東西,好東西就是要留給彆人。
“那他的腿……”我不敢往下問,也不願,我怕自己無恥的好奇心還傷害到這個不幸萬種的家庭。
老奶奶偷露悲傷,也許這對於她來說是不堪回首的記憶,想必她的眼睛也是那時弄瞎的。
老奶奶告訴我,蛋蛋的腿是在兩年前,他還剛滿一周歲的時候被大卡車壓斷的,司機逃逸,因為家裡窮,無法給他好的治療,就隻好做了截肢手術。
蛋蛋的媽媽因為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他的爸爸也因為要湊集蛋蛋的手術費到礦上打工,在一次礦難中被永遠的埋在礦洞裡,連屍體也沒找到,黑礦的老板也因為害怕負起這個責任,攜帶巨款逃跑了,沒有給這個禍不單行的家庭留下一分錢。
老奶奶先是失去兒媳,後又是好不容易盼來的孫子又被迫殘廢,而後又親自埋葬屍首都找不到的兒子,連續三年的災難,讓這一個早年喪夫的女人失去了看見光明的機會。
和他們比,我的那點點事真的不算事了,如果我是他們,不用說是笑容了,可能都死傷幾百回了。
“哎,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隻要現在蛋蛋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老奶奶聽著從小就靠吃地瓜長大的孫子高興地吃著熱騰騰的白饅頭,由心的高興。
“所以,孩子啊,彆想不開,你要知道,不管什麼困難,它再難也有被你客服的一天,隻要人還活著,隻要你不放棄自己,什麼事情都還有改變的機會。”
老奶奶握著我的手,我都能聽見她粗糙的皮膚在我手上摩擦的聲音,我從她手上的溫度能感受出來,她是那麼心疼我這個沒有受過苦的城裡孩子,卻又那麼恨鐵不成鋼,竟然脆弱到不堪一擊。
我看見孩子吃了一半的饅頭,然後把另外一半的饅頭藏在自己的嘎子窩裡,我不懂他留這個半個饅頭要做什麼,但是他那藏藏掖掖地動作讓我很辛酸。
老天爺不應該如此殘忍地對待這個稚嫩的生命,讓他承受超負荷的傷害。
“蛋蛋,好不好吃?”我走過去俯下身跟他說話。
他怕我看見,趕緊把饅頭藏好,然後朝我笑著點點頭。
那燦爛而又純淨的笑容完全沒有被這強加給他的殘酷的命運而改變,他的堅強讓我這個整天要死要活的、怨天尤人的、沒想要去改變的姐姐感到羞愧。
他就像反麵鏡一樣,照出了我的渺小,我的軟弱。
“哇,大家正在吃飯啊?好香啊。”
一個帶著貓頭鷹麵具的男人走了進來,難道這就是貓頭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