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菲菲看向女孩，歎了口氣說道：“這團精神體自然就是你，第0517號樣本，這個數字，你應該很熟悉吧？”
坐在地上的莉莉忽然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0517，五月十七，這是她母親告訴她，自己的生日……
“你的培養過程中，製作培養液，細胞生成，細胞分化……幾乎所有的過程都是由這一台儀器做的，所以，要說你的母親是誰的話，說是它也沒錯……”
薛菲菲點了點頭，就像在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而且，看樣子最近組織又開始了這個計劃。”
薛菲菲走到房間裡的那些裝著扭曲軀體的玻璃罐前，支著下巴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裡麵的軀體。她的臉上，完全沒有正常人該有的那種惡心，反胃的感覺，反而十分認真的在打量著，就好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
“先知的能力還不完全，你的存在，被認定為一個半成品。而在八年的研究中，組織終於從你的身上找出了克製這種能力與身體衝突的辦法，此刻，他們已經是在重新培養新一代的胚胎了。這一次，雖然畸形率和死亡率很高，但是一旦成功，他們有信心培植出一名沒有任何限製的，真正的先知出來。而到那個時候，你對於組織來說，自然也就沒有用了。現在，計劃已經瀕臨完成，所以你被他更加隨意的使用，甚至派到外界去參加這種勾引目標的危險計劃。”
“雖然組織已經準備丟棄你了，不過我卻是對你很感興趣，所以，我和組織做了一個交易，交易的內容你就不必知道了，但是之後，我要你為我工作，你願意嗎？”
薛菲菲走到莉莉的麵前，居高臨下，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地。
莉莉卻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隻是嘴唇不斷蠕動著。
“我……我是人類嗎？”
莉莉喃喃著，顫抖的問出了這句話。
“這個問題就比較複雜了，你既可以被分類到人類中，也可以被分到胚胎生物裡，具體是什麼，就看你自己怎麼想了。”
“胚胎……生物……”
莉莉一直喃喃著這個詞語。
她想起了曾經的一幕幕，在她還是個幼兒的時候，她漂浮在自己的屋子裡，經常聽到屋外的人在低聲的咒罵‘怪胎’。那個時候，她不知道怪胎是什麼意思，後來問過母親之後，明白了，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沒有身體的原因，結果現在看來，他們之所以那樣毫不留情的罵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是個胚胎生物，隻是個人造人而已，在他們眼中的低等生物根本就不配和他們站在一個台麵上說話。
此時，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怎麼會這樣呢？今天分明是高高興興來救母親的啊，可是為什麼連孔哲都因為自己被抓了起來，而自己也被告知，母親是假的，甚至連自己都隻是一個人造人，連生母都沒有。
以前的一切都是謊言，那麼眼前的這些，也是謊言嗎？莉莉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世界觀連續不斷崩塌，甚至讓她連自己的存在都開始懷疑。
我到底……是誰？
莉莉回頭，掃過房間裡的眾人，在那些黑衣人的眼睛裡，她看到的滿是嘲諷和鄙視。甚至許多人的眼睛裡藏著笑意，就像看一個弱小的垃圾，終於認識到了自己有多可憐一樣好笑。
就算是此時站在自己麵前，對她拋出橄欖枝的女人，眼睛裡看似沒有鄙視，但是在那深處，莉莉還是看到了忍耐與不屑。這個女人，嘴上說的再怎麼好聽，心裡也終究是把自己當個工具來用。
莉莉的心，在不斷的下沉著。
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了孔哲身上。
隻有他，此時仍舊在溫柔的看著自己，那眼神是如此的悲傷，悲傷的好像要流淚一樣。
母親曾經說過，眼睛是反應一個人心靈的窗戶，而在孔哲的眼睛裡，她此時看到的，隻有自己。在那個倒影之中，此時的自己也是跟他同樣悲傷的表情。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在因為自己的悲傷而悲傷呢？
還好，不管再怎麼絕望，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人不是把自己當成工具……
“……哥哥……”
莉莉朝著孔哲伸出了手，回過頭來，她的臉上，淚珠潺潺而下。她的嘴唇顫抖，泣不成聲。
“……救救我……”
微弱的聲音，混合著哭聲，幾乎弱不可聞。
不過確確實實的傳達到了孔哲耳朵裡。
轟。
這一刻，孔哲隻覺得自己腦子裡炸了一下。
眼前，這隻遙遙伸出的手與十五年前那灰白色的場景完美的重合到了一起，不管是聲音，容貌，語氣，還是眼神。這一切的一切，讓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他站在遠處，彷徨失措，嚇得兩腿發抖，甚至連怎麼走路都忘記了。而那時他的對麵，莉莉的眼睛裡，滿是傷心和絕望的淚水。
一如現在，孔哲完全可以體會到到眼前的少女正在經曆怎樣難熬的時刻。
她一定開始懷疑起周圍的一切，懷疑這個世界，甚至懷疑自己。也許下一秒，她就要崩潰，隨著劇烈的精神波動而煙消雲散，就像十五年前那樣，在他的麵前，殘忍的，悄無聲息的離去。
孔哲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要衝上前去抱住這個女孩，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她什麼，但是就是不想在看到她那樣傷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