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條小路的路口時,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望向一個方向。
那裡是傅家的私人墓園,傅家的逝者都長眠於此,包括二叔傅勝英一家三口。
每年的清明,傅梵逍都會跟傅紹元一起過來掃墓。
大部分長輩在他還未出生時就已過世,所以於他隻是墓碑上的名字,他熟悉的除了奶奶之外,便隻有二叔這一家三口。
彼時的他並不知道他們真正的死因,立於墓前時,即便也會唏噓當年火災的慘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的悲痛和情感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淡了。
可如今,知道了整個事件的原委,再次行至此處,他的心緒再做不到如從前那樣平靜。
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抬腳朝著墓園的入口走去。
最近接連下了幾場大雪,這裡已經銀裝冰裹。
沒有人氣的白色映著半空中瀟冷的月光,使得整個園子裡透著一股子慘淡的森冷。
穿過層層碑林,他在一座比其他墓地大了許多的墓前站定。
之所以比其他大墓地了許多,是因為裡麵是一家三口的合葬地。
時至今日,傅梵逍依然記得那場火災的慘烈程度。
因為發生在晚上,等到被人發現時火勢已經不能控製。
消防隊一連出動了十幾輛車才撲滅,可二叔家的整幢彆墅還是被這場大火燒得乾乾淨淨,而與彆墅一起化為灰燼的還有二叔一家三口。
那時候他年紀尚小,不可能去現場,可通過家裡長輩的隻言片語,他依舊能感覺到那種觸目驚心的慘狀,據說一家三口當時一起抱團,骨灰和殘骸已經無法分開,下葬的時候隻能被迫裝入一個骨灰盒。
看著墓碑上的全家福,他腦子裡勾勒出三人生前的影像。
二叔傅勝英不苟言笑,是他們這些小孩子敬而遠之的存在。
二嬸許美雲則恰恰相反,溫婉嫻靜,臉上總是帶著微笑,很招小孩子喜歡。
他記憶最深的還是堂弟傅霽齡,雖然和傅季文的年紀差不多大,但兩人總玩不到一起,他更喜歡像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傅梵逍身後“哥哥”長“哥哥”短地叫著。
圓圓的小臉蛋上總是帶著天真的笑,胖胖的胳膊、胖胖的腿,跑起來一搖一晃,就像隻柔軟的糯米團子。
因為是臨時起意沒帶祭品,想到二叔生前也有抽煙的嗜好,他便點了一根,雙手合十夾在兩掌之間,對著墓碑拜了三拜,然後恭敬地將煙放在祭台上,然後俯身用手拂掃墓碑上的積雪。
“咳!咳!”
兩聲咳嗽似有若無地進入他的耳畔,混合著嗚咽的風聲,透著一種陰森的詭異。
“誰?!”
他警覺地站直了身子四下環顧,回應他的依舊隻是呼呼的風聲。
四周不見其他人影,隻一排排鬆樹在寒風中搖曳著掛滿殘雪的枝葉,仿佛暗夜中的魑魅魍魎在向他揮動著爪牙,一隻貓頭鷹蹲在樹乾上,衝著他“咕咕咕咕”地叫。
他不由地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轉頭清理完墓碑上的積雪,又抽了根煙才離開。
就在他的身影行至墓園出口時,身後,在距離傅勝英一家三口的墓地不遠處的另一座墓碑後麵,一個瘦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男人望著傅梵逍離開的方向,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習慣性的揉捏著右手那截斷得隻剩下一小部分的小指,泛白的關節被他捏得“哢哢”作響。
直到傅梵逍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他才收回視線,蒼白的嘴唇微微一勾,露出一縷鬼魅般陰戾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