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她索性放空心思,坐在沙發上對著落地窗外麵的小樹林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打開。
她循聲望過去,“遲晏”站在門口,手上提著麻繩和一卷膠帶。
他已經洗了澡,臉上和身上的血汙都沒有了,褲子也換了乾淨的。
他赤著上身,一圈白色紗布自左側腋下繞至肩膀,在肩甲骨的位置打了個結,明顯還能看到未乾的血漬。
夏蝶本能地站了起來,防備地看著他。
他抬腳朝著她走過來,“謝敬羽沒有生命危險,傅梵逍的律師也去了警局,不出意外的話,警局那邊很快就會放人。”
說到這裡,人已經到了麵前,他彎下身子近距離平視夏蝶的眼眸,語氣出奇的平靜,“他們都沒事了,而我,正被懸賞通緝,這個結果應該是你想要的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勾唇笑了一下,“你現在是不是巴不得我被他們一槍爆頭?”
夏蝶看著他的臉,由衷道:“我真沒這麼想。”
“你的話我還能信嗎?“遲晏”冷笑一聲,“你說過會拿我當親人,可結果呢?我是那個首先被你放棄的人。”
他說著將膠帶往沙發上一扔,一把扣住夏蝶的手腕反剪到背後,“你最好彆反抗,我這人冷血殘暴,一翻臉就會一屍兩命。”
夏蝶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隻能任由他將自己的雙手反剪到背後,然後拿麻繩一圈一圈地往手腕上纏。
“你到底想乾什麼?”她問。
“做個了斷。”“遲晏”把她捆了手腳平放在沙發上。
“怎麼了斷?!”
“遲晏”拿膠帶封住她的嘴,“傅梵逍一會兒會來。”
“……”夏蝶瞪大了眼睛。
他並不理會,不緊不慢地走到落地窗前點了根煙沉默地抽著。
良久,才又緩緩開口,“你知道嗎?這所房子是給你準備的,我本來打算拿回緩釋藥之後就把你帶到這裡養身體,一方麵為了避開傅梵逍的耳目,另一方麵也是不想讓阿曼傷到你。我還曾計劃著要抽出一兩天時間,什麼都不做,隻是專心地在這裡陪你。”
他走到魚缸前麵拿起漏網的杆柄去逗弄裡麵的活物,“雖然知道你養螃蟹是因為傅梵逍,但為了讓你開心,我還是買了。”
他說著轉頭看向夏蝶,“可現在看來,你根本就不稀罕。”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
夏蝶從背後看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長長的身影投在地上,被半放下的百葉窗紋路剪得支離破碎。
“當初接近你隻是為了報複傅梵逍,可是後來,想法慢慢地就變了。想拿你當親人,也渴望你會拿我當親人。為什麼就變了呢?剛才在取子彈的時候我還在想這個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因為自己是個可憐蟲。
從小到大,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讓我早就習慣了被人一腳踹翻、一刀砍在身上的生存方式,也習慣了自己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剜肉取子彈的痛感。
這麼多年了,沒人在乎我冷不冷、餓不餓、疼不疼,甚至我死了,也沒人會記得我是誰,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可直到遇上了你。
你帶我去商場買圍巾和羽絨服,晚上等我回家,為我準備溫熱的牛奶和宵夜,挖空了心思為我做好吃的。
尤其是在那個雨夜,你挺著大肚子,渾身濕漉漉地跑到公司樓頂去找我,當你親口說出我們是彼此的親人時,我沒辦法形容當時的心情,隻知道我被在乎了,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自己作為一個正常人被善待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讓我身不由己地沉溺了。”
說到這裡,他嘲諷地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可憐蟲?那時的我就像是一個很久都沒有糖果吃的孩子,本來都以為已經不在乎了,可直到吃到你遞過來的那顆糖,嘗了一口之後發現居然是自己一直所渴望的,從此便開始奢望更多的甜。
為了留住這顆糖,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全心全意地對你好,可到了昨晚才發現我錯了,我曾經視若珍寶的那顆糖,不過是你同情心泛濫的施舍。我是真的拿你當至親,可你呢?你想我死。”
他說著腦子裡又想到昨晚的情形,心頭陡然一陣劇痛,“對我,你是真下得去手。”
他言罷走到夏蝶身邊坐下,從褲兜裡掏了把槍出來,把子彈上膛,擺好了開槍的姿勢朝著門口的方向瞄了瞄:
“從你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傅梵逍被一槍爆頭的盛況,很刺激的。”
“……”夏蝶再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一眼夏蝶驚懼的眼神,拍拍她的臉頰,“放心吧,也有可能死的是我。”